左烈这头,多少对白颂心怀愧疚,因为他打小就不怎么会撒谎,也不怎么会算计人。总而言之,坦荡磊落,心里不慌。
但因为他直来直往好打架,也在宗门闯了不少祸。往往是殷煊陪他一起受罚,甚至是殷煊为他背了锅。
殷煊小时候,是明光宗很多同龄人的偶像。修为功课超群轶类,出了事还总挡在大家身前。某件事一旦有了他参与,明光宗的长辈们也总会宽纵那么几分。
在左烈看来,殷煊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做了,也是被他们强拉着。哪怕是被逐出宗门,那也不是殷煊的错。他是坚定站在殷煊这头的。
但是,对白颂下追踪符这事,左烈多少有点不理解,这不像殷煊的作风。或者说,这好几年不见,殷煊已经不是原来的殷煊了?
左烈挠了挠头,又看了眼殷煊。
“怎么了?”殷煊自然发现了左烈的异常,他正常的时候可没这么安静。
“那个追踪符,你不打算给她解了?”
“拿到追灵箭再说。”
“阿煊,这不像你啊。她好歹是个女孩子,这么做不太合适吧。”
左烈并不知道白颂是屿琪族。通古大陆的孩子,自小接受到的观念都是:屿琪族和妖族是一样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屿琪族和妖族都没有开化,没有道义人伦,他们占有者通古大陆上最好的修行材料,却暴殄天物,和邪恶野蛮的妖族鬼混。
而屿琪岛被瓜分后,屿琪族人某段时间的疯狂反扑,更是在很多通古大陆人的心中加深了这一观念。
此时的殷煊,当然还不至于为了虞若谷的容身之地,就与屿琪族站在一起。
但他也不会当屿琪族是异类,见之打压。或许是虞若谷的原因,他自小对屿琪族并无恶感。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殷煊似乎笑了笑,顿了片刻,“不过我也没想对她怎样。我没多少时间了,我母亲的身体,等不了那么久。追灵箭我必须拿到。”
“这倒是。算了,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兄弟帮你。”
“好兄弟。”
二人继续往前走去。他们走得不快,边走边扫视着云罗山,显然也在找什么东西。
“阿煊,你在外这七八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殷铎他们都以为,你独身一人,连灵石都没有,就算天赋再好,修为也长进不到哪去。嘿!等你回来了,明光宗这一辈依旧没一个是你对手。”
左烈说着又开心起来,与有荣焉,“我当时看到殷铎那猪肝脸,别提心里多爽快!我就知道,殷铎那群小崽子,就算一年到头在洞里闭关,天材地宝堆着,也赶不上你的天赋修为!”
殷煊笑了笑,并未避讳那七八年的过往:“刚离开明洲那段时间,我什么也不懂。不懂如何赚灵石,如何与外面的人打交道。时间久了,吃几次亏,就学会了。宗门之外的修行者,确实不容易拿到资源,好处是比较自由自在。也因此接触了不少人,知道原来赚灵石还有那么多种方法。算是比较有趣。”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左烈听着却很不是滋味。
他默默决定,以后要对殷煊更好,要更支持殷煊的所作所为。要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轻易泄露殷煊的计划。
*
这日太阳落山后,牦牛们照旧回到栅栏。
“哞~”看着白颂萧瑟孤独的背影,大牛哥极为难得的安慰了一回。
白颂背对着牛群摆了摆手,仿若霜打的茄子,慢慢挪回了卧舍。
被殷煊听到,今夜计划注定不能成行。
这该死的殷煊!看来一时半会是不打算解那追踪咒了。
她得想办法尽快自己解咒,然后再去秘境,不然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思及此,白颂不由纳闷,他什么时候在她身上下的追踪咒?又下到了哪里?
她当时没察觉也就罢了,事后怎么也没发现呢?
这不正常。
她和殷煊修为都是紫湖境后期,不至于他下了法咒这么多天了,她还没察觉。
不可能在衣服、头发上,要这样她早就发觉了。而且就算她不发觉,法咒自己也会掉。
但是殷煊并没有接触她皮肤的机会啊!
不对!在浮云门,她拿了追灵箭之后,殷煊怕她跑了,可一直捏着她的手腕。
白颂低头看了看被殷煊抓过的右手腕,灵气流动而过,上面空空如也。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追灵箭是假的,也没必要对她下手。
思及此处,白颂脑中灵光一闪。
他是在明光宗知道了追灵箭真假,但是到了明洲乾城,才问她是否早就发现追灵箭是假的。
那这追踪咒,是在乾城下的?在乾城时,殷煊行为哪里有异常?
白颂脑子快速转动,回忆着乾城时殷煊的一举一动……
缓慢挪动的白颂,蓦然止住脚步。她想起来了!
殷煊那时给她夹了一筷子红顶山蘑!就说他怎么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好心呢!
怪不得她始终察觉不到这追踪咒的存在,原来他是给她下到了肚子里!
这天杀的殷煊!太阴险了!!
白颂气得跺脚,她以后再也不吃陌生人夹的东西了!
通古大陆的修士,绝大部分都会辟谷。
是以将食物和法咒融合到一处的法术,很少有人修炼,几近失传。
白颂要解这追踪咒,得费一番功夫了。其复杂生僻程度,不是古寒宗外门弟子手腕的追踪咒可比的。
白颂长这么大,还没因为食物吃过亏。
殷煊,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白颂气哼哼回到卧舍,却发现今夜的卧舍外,人流熙攘。
她挤过人群往内看去,元琅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们几人都在一处。
扶着叶银华那人,是侯旭?
待白颂走到近前,才看到叶银华面色苍白,额头细细的汗珠不停渗出。而她一双滑若凝脂的手,此刻肿的似馒头一般,上面红痕遍布,零星的破口里,不时流出脓血。
楚莱正在往上面敷药。
“怎么回事?”白颂走上前去,在叶银华手上画了个止痛咒,“好点了吗?”
叶银华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好点了。”
“什么好点了,这是火猞猁喷出的阴火所伤,普通的符咒和药物根本没用。”楚莱叹了口气,手上继续给叶银华敷药,“我前些年在天衍宗也被火猞猁的阴火伤过,也只有紫湖境以上的水灵根修士画的治愈咒才有点用,就这样也得修养两三个月才能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