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联系上赵总。
除了我和章敦外,每一个同事都给赵总打过电话了。
虽然电话能打通,但对面要么直接挂断,要么就是干脆不理会。
打不通电话,同事们便纷纷开始给赵总发信息。
到这时,我忽然多少有点佩服我这帮同事了。
明明已经急的哗哗掉泪呱呱骂街了,可在给赵总发信息时,他们竟然还在大声密谋商量着要发送的内容。
没一个人想过要直接提起那四千万的事,每一个人都在找别的借口,跟赵总聊其他话题。
似乎他们都觉得,如果直接跟赵总提那四千万的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他们都非常希望能联系上赵总。
每个同事都在疯狂的专注着自己的事,没人理我,也没人理章敦。
公司里实在有些吵,吵的我想这就下班走人。
但对于公司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又确实有些好奇。
所以,权衡利弊后,我叫上章敦,一起进了刘主管生前的办公室,然后关上了玻璃门,把一部分噪音挡在了门外。
基于一丝对过去的怀念,我让章敦坐到了原本属于刘主管的那把椅子上,而我则坐到了他对面。
一会儿玩玩手机,一会儿看看章敦。
有许多个瞬间,这副场景,都让我觉得自己正在看着的,就是刘主管。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我忽然收到小敏的一条信息。
她让我千万别出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悄悄的走出刘主管的办公室。
这条信息的内容虽然已经有点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她每句话后面,都跟了十几个感叹号,似乎她要我做的这件事的性质,无比严重。
带着一丝疑惑,我跟章敦打了声招呼,就独自进了财务室。
一到财务室,我就看到了因为恐惧已经导致小脸煞白的小敏。
看她这样,我忙问她,这是咋了?见鬼了?
谁知我一句话刚问出口,小敏顿时恐惧更盛,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了。
而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才颤颤巍巍的终于说出了她变成这倒霉德行的原因:她真见鬼了。
因为一些原因,她刚才靠近过刘主管办公室一次,隔着门,她看到已经死去多时的刘主管,就坐在我对面…
她怕鬼会伤到我,所以才给我发那条信息的。
小敏是我们全公司唯一一个,昨天没见过章敦的同事。
而她今天来到公司后,同事没也都没顾上跟她提起这茬,所以在看到刘主管座位上的章敦后,她才会误以为,她一不小心开了天眼了,看到了死去的刘主管…
不得不说,听完小敏的解释,想到她刚才给我发的那条信息,我对她确实挺感谢的。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我把小敏拉到刘主管办公室门外,打开门,让章敦对小敏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笑,就把小敏笑进了厕所,半个钟头都没出来…
要是我记的没错的话,我到这家公司上班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没开例行晨会。
而同事们也都很有默契,即使上班铃声已经响起,却没任何一个人主动提起晨会的事。
大家还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从未中断过的晨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这似乎,也是在预示我们公司的命运啊。
话说回来,这倒真是验证了一句话,那就是:越烂的公司越爱开会…
没人理我,也没人理章敦。大家要么就是忙自己的事,要么就是想办法联系赵总。
我和章敦一直在公司待到上午十点多,眼看有的同事已经开始重新编简历,准备找新工作了,我便问章敦,是不是还要继续等下去,一直等我们赵总来公司给他面试,然后他好入职我们公司?
章敦咧嘴一笑告诉我说,随便我,我想让他等,他就等,我不想让他等,他就不等。
眼看我们公司已经都这样了,为了避免误人子弟,我便跟章敦建议说,咱俩可以撤了,回头一起去别的公司应聘去。
对我的提议,章敦满不在乎的说,都随我。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我也算是看出来了,章敦虽然嘴上说的是要来我们公司应聘,但他实际上,是冲我来的。
虽然我还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也许是因为他顶着刘主管那张脸,让我天然就觉得亲切;也许是因为他对我的态度,始终没让我感觉到一丝敌意;更也许是因为他随手就送给我价值两百万的礼物,让我很确定他在金钱上绝对不会对我有所图。
总之,虽然只短短的接触了两天,但我却对他很有一股莫名的信任,以及亲近感。
有这种感受作为基调,对于他对我的态度,我也就没能产生任何反感。
于是,章敦想继续跟着我,我也就完全没反对。
带着章敦离开公司时,怀揣着一股莫名的心情,我很认真的打了个卡。
仔细想想,接下来在这家公司打的每一次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打卡的提示音惊动了小李,小李抬头看看我,又看看章敦,阴阳怪气的问我说,封主管这是要带新人去跑业务啊?这是相当于收徒了啊?
面对小李的阴阳怪气,我已经习惯了,再加上我确实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而章敦在听到小李这话后,竟然挺开心的笑了。
一边笑着,他一边一口一个‘师父’的冲我叫着,一副乐在其中的德行。
不管怎么说,‘师父’也不是骂人的词,所以他爱叫就叫吧,我也懒得说什么。
带着章敦离开公司后,我却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而当我问章敦,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看的风景,或者想吃的美食时,章敦给我的答复永远都是:全听你的。
他这答复,让我有点暗爽的同时,却又觉得有点别扭。
毕竟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百依百顺的滋味。
这感觉确实不错,但我也确实不太习惯。
思来想去,我眼下也实在没有想去的地方,但我倒是有想做的事,那就是,搞明白章敦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着这样的目的,我便一边漫无目的的带着章敦瞎溜达,一边疯狂的问他打听跟他有关的所有信息。
你到底是谁?你为啥对我这么好?那铜钱哪儿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送给我?你为什么会住在青衣巷?你在青衣巷住多久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刘光勇的人?
在其他所有事情上都对我百依百顺的章敦,在听到这些问题时,却一个都没有正面回答我。
面对章敦给我的答案,我想当无奈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么瞎溜达到中午,梁东瑜又一次给我打来了电话。
在电话里,梁东瑜告诉我说,我们赵总已经在着手注销我们公司的营业执照了。
一旦注销成功,这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要不要发给我们,就全凭赵总自觉了。
他如果不发的话,我们就是组团去告他都告不下来。
所以,我们公司全体员工,在今天就可以一起宣告:我们失业啦!
既然已经失业,那在找到新的工作前,我们就没有收入了。
房租,水电,日常消耗,吃喝拉撒…这些都需要钱,没有收入,这些就都是问题。
面对这些问题,梁东瑜给我提供的解决方法就是:搬家。
只要我按他的建议,带着崔成器他们一起搬家,经济方面的问题,梁东瑜就会帮我全面解决。
我相信梁东瑜有这实力,但我确实不想搬家。
所以,面对梁东瑜的大包大揽,我并没直接答应,而是在敷衍一阵后,眼看似乎敷衍不下去了,于是便转移话题,跟他聊了点别的。
我俩之间的共同话题相当有限,我原本也想过,跟他说声新婚快乐,然后问问他蜜月过的开不开心?
但是他这蜜月过的到底开不开心,其实我是知道答案的,所以只能聊别的。
硬挤了半天,我灵光一闪,冲他问起了那六千万。
在那顿饭上,刘光正和那位刁总可跟梁东瑜保证过,一天之内就会把那六千万还到他们长弓的公账上。
但现在可过去不止一天了,我们赵总却还在筹钱,这就说明,刘光正也没能把那六千万还回去吧?
这不是等于把梁东瑜给忽悠了嘛?
身为老总,被下属这么忽悠,这还了得?
怎么说也得处罚处罚这下属吧?起码要敲掉下属几颗牙,拔掉几片指甲,掰断几根手指吧?
没想到我冲他提完这建议后,梁东瑜却告诉我,那六千万,早就已经回到他们公账上了。
我再一细问,梁东瑜又告诉我,其实,距离那顿饭过去不到20个小时,刁总和刘光正,就把钱打回去了。
这六千万,是这俩人自己想办法从别的途径搞到手的,为的就是在限定时间内,先把钱还给梁东瑜。
所以,现在在问我们赵总追债的,其实是刁总和刘光正这两个人。
他俩不是为公司在追债,而是为了他俩自己。
也是因此,赵总才能拿出更多时间来凑这笔钱。
只是不知道,那俩人具体给了赵总多少时间。
听到梁东瑜这么说,我也算是明白了。
现在,这笔债务已经跟梁东瑜没关系了,而是成为了赵总跟刘光正还有刁总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私事。
莫名的,我想到了一句古话:狗咬狗…
聊了会儿有的没的,梁东瑜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让我抓紧回去劝大伙儿搬家。
挂掉电话后,我没等章敦说什么,就告诉他,我要回家,而且,我邀请他跟我一起回家。
章敦有些受宠若惊,在确定我没有开玩笑后,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看他这副单纯的样子,我便没忍心告诉他我的真实想法。
这个想法就是…我都带你回我家了,你也应该带我回你家一次吧?
我真想去青衣巷看看,你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