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镜发出淡淡的光晕,小狐狸的眼睛雾蒙蒙,眼角溢着一滴泪。
清绾望着镜子那头的狐狸崽子,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小狐狸的眼眶含着泪水,上下的睫毛湿哒哒的黏在一起,一撮一撮的,随眼睑晃动着。
厚重的被子压在她的头顶上,圆溜溜的狐狸脑袋旁冒出一点耳朵尖尖,瞧着委屈又窘迫。
“愿愿,阿娘在,不要怕。”清绾满眼心疼的抚摸着镜面,好似能给予那边的女儿一些安慰。
听到阿娘的话,顾愿忍不住撇嘴,接连不断的眼泪顺着毛茸茸的脸颊滑落,留下两道凹陷的痕迹。
“阿娘,这里好疼。”顾愿扒开脖颈上的狐狸毛,白嫩的软肉上,可见密密麻麻的青紫。
顾愿将通灵镜平放,扒开爪子上毛,小声哭道:“阿娘,这里也好疼。”
清绾面色一沉,顾愿圆嘟嘟的手腕上,同样脖颈一样,遍布着深浅不一的青紫痕迹。
愿愿是神仙,身上有许多保命法器,清绾很难想象,谁有能力虐待她家小崽子。
“姑姑呢?”清绾怕自己身上的杀气吓到顾愿,放柔了语气,“姑姑知道愿愿受欺负了吗?”
“姑姑……”顾愿哭的更厉害了,她似乎怕发出声音,用爪子死死捂住嘴巴,小身体一抽一抽的,“就是姑姑。”
清绾听的云里雾里,试探道:“是姑姑让愿愿变成这样的?”
顾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焉哒哒的垂下脑袋,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模糊了镜里的场景。
“阿娘,姑姑欺负阿愿……”顾愿的哭腔加重。
清绾听的心揪,心里一阵疑惑。
这这这不太可能啊,穗瑜对小狐狸一向喜欢的很。
穗瑜平时小气又吝啬,一点废铜烂铁都要守的死死的,生怕有谁给她顺走了。
对愿愿出手极其大方,每次见面,愿愿只要懂事的唤声“姑姑”,穗瑜就乐开花了,珍藏的灵宝法器像流水一样送到愿愿怀里。
清绾施法擦干那头的镜面,画面顿时清晰起来了。
清绾隔着镜子摸着顾愿的脸,心疼道:“愿愿,告诉阿娘,姑姑怎么欺负你了?”
顾愿难受的抱起尾巴,眼泪鼻涕全部擦在自己的大尾巴上,声音闷闷的,“阿娘……愿愿不想说。”
清绾沉默的望着镜子里的大尾巴,呼吸一促,心里忽地生出一股怒气来。
顾愿的尾巴上到处都是青青红红的斑点。
她家小崽子一向娇贵,何曾受过这种对待。
清绾眼眶不由一酸,依旧镇定道:“愿愿,你尾巴怎么了,你夫君姐姐在哪里?”
咸涩的眼泪沾在红痕上,带起了一片刺痛感,顾愿往后挪了挪屁股,用爪子呼了呼尾巴。
顾愿鼓起嘴巴,朝尾巴呼了好几口气,“呼——呼——”
呼呼就不疼了。
“阿娘,尾巴好疼。”顾愿轻轻的放下尾巴,对着清绾小声道:“夫君姐姐还在睡觉。”
清绾怒,她放放心心的把小狐狸交给重殊和穗瑜,两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清绾耐着性子问道:“愿愿,你夫君姐姐知道你受伤了吗?”
顾愿点了点头,又开始哭。
夫君姐姐肯定知道,就是夫君把她弄疼的。
清绾气极,心里头的火气“噌”的一声往上猛地涨。
数万年前,清绾应邀去参加百草一族的春露盛宴。
顾愿那时小,听到阿娘要离开,抱着清绾的手指,奶声奶气的吵闹着要去。
顾愿长期养在重殊殿,清绾一年到头也见不了顾愿几面,当即就心软了。
索性将顾愿揣在袖子里,一同赴宴。
在宴会上,清绾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好友,一时怀念,便在一起叙旧了许久。
直到有人惊呼,“是重殊上神!”
清绾疑惑的抬头,迎面撞上一双淡漠毫无情绪的眼眸。
清绾心一惊,伸手摸了摸袖子,后背骤然发凉,愿愿不见了。
重殊将湿漉漉的小狐狸放在掌心,不理会众神的跪拜,当即转身离开。
清绾永远忘不了重殊当时的眼神,不像是在责怪她没看好愿愿,那眸中也寻不到一丝怒气。
平平淡淡的,如同她这人不存在一样,平白叫人心底发寒。
那时,旁边的小仙告诉她,愿愿跑到池子边,想要摘池子里的红莲。
愿愿伸出爪子去捞,一不小心便掉入水中,害怕的大哭起来。
仙界万物有灵,清池中开了灵智的动物花草不在少数。
察觉有活物落水时,那株红莲率先舒展叶片,正要托起小狐狸。
重殊上神先红莲一步出现,施法将小狐狸捞在怀里,面色冷凝。
清绾虽然不靠谱,但是那可是她家小崽子,她临行前,在小狐狸身上藏了许多法宝,以防万一。
法宝不显灵,是因为红狐一族天生会水,愿愿的两位哥哥从出生起,便无师自通的在池中嬉戏打闹。
清绾便顺理成章的认为,愿愿也是亲近水的。
再者,重殊上神收养蓬莱仙岛顾愿一事,在仙界闹的极大,连路边的狗尾巴草都知道。
愿愿身上有一缕上神神识,谁见了她家小崽子,不是温声笑语的叫声小殿下,暗戳戳的想要和上神套近乎。
池边神仙多,红莲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将顾愿捞起。
……
清绾痛心疾首的谴责道:看看!上神也是个薄情寡义的,当初下聘礼时,信誓旦旦的保证会永远爱护愿愿,现在呢,短短三百年,便已经对愿愿不闻不问,任由她被人欺负。
自古,位居高位者多薄情,天尊是,上神亦是。
人心难免叵测,高估人心者,满盘皆输。
……
清绾正要再问,一双莹白的手指探在顾愿小肚子上,忽地往后一收。
下一刻,镜面忽地大亮起来,又很快被人倒扣在被面上,什么都看不到。
清绾:“……”
镜面那头,传来瑞喆微微沙哑的声音,“娘亲。”
重殊上神是天地气运诞生的上神,以天地为父母。
自从与顾愿定下婚约后,便随着顾愿,唤清绾一声娘亲。
清绾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瑞喆将缩成一团的小狐狸放在枕头上,转头温声解释道:“娘亲,我与阿愿昨夜……神魂相融,重殊一时莽撞,没了分寸,不过,与阿愿并无矛盾,娘亲勿要挂念。”
神魂相融……
咳咳,清绾老脸一红,“……”
上神看着清冷矜贵,淡漠疏离,原来也有如此放荡的一面。
小两口子的房中事,她还是少插手的好。
清绾识趣的掐断通灵镜,将枯坐在院外的肃然一把捞回,神秘兮兮的说了方才的事。
回到房内,肃然全然忘了要重振夫纲的雄心壮志。
他将清绾揽在怀里,温声安抚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重殊上神品行端正,女儿不会受委屈的。”
“这些年,上神为女儿的付出,你又不是不知道,比我们夫妇都上心。”
清绾点了点头,用力亲了一口肃然的侧脸,夸道:“夫君说的是。”
肃然脸颊微红,将清绾揽的更紧些。
“夫人过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