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床帏如云，薄纱似烟。
瑞喆缓缓睁眼时，精神尚在倦怠。
她动了动指尖，忽地发现肩头隐隐有些沉。
左右找不到顾愿的影子，瑞喆吐出一口气，便要起身。
忽地，一团红色的狐狸从她肩头骨碌骨碌滚到被褥里。
瑞喆：“……”
小狐狸面朝下倒趴在被褥里，由于昨夜睡的不安分，后背的狐狸毛乱糟糟的缠绕成一团。
小狐狸耳朵动了动，身体茫然的往前拱了拱。
小狐狸尾巴上的毛凌乱的炸开，软软的搭在身后，看起来十分潦草。
一只潦草的迷糊小狐狸。
似是找不到熟悉的地方，顾愿慢吞吞的翻个面，表情呆滞的坐起来。
“姐姐？”顾愿揉了揉眼睛，顶着一头呆毛。
瑞喆心里好笑，伸手把小狐狸捞进掌心，耐心的用手指梳理她的乱毛。
顾愿蹲坐在瑞喆掌心里，乖乖的抱住尾巴，让瑞喆的指尖划过她身上的软毛。
终于把小狐狸的毛顺了，瑞喆正要收回手，顾愿忽地抱住瑞喆的指头，软软道：“姐姐，我好饿。”
瑞喆面上不染脂粉，显得人更清冷些。
她用指尖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尖，笑道：“阿愿想吃什么？”
顾愿在瑞喆掌心打个滚，开心的报菜名，“烧鸡，红烧狮子头，糖醋里脊，清炖鱼，铁板烧鸭……还有栗子糕和清梅酒。”
瑞喆失笑，“好。”
……
早膳后，有人来公主府传话——摄政王带了侍卫，来接小夫人回府。
仙侍在一旁疑惑：离溯上神伤好了？
顾愿听到摄政王要来时，脸色微紧，瞬间炸毛。
她猛地从竹榻上直起身来，战战兢兢的放下手里的话本子，极为心虚的抬头瞅了一眼瑞喆。
当初，是她认错人了，还在摄政王府白吃白住了一个多月。
瑞喆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朝传话的人微微颔首，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她虽然免了离溯的上神之位，离溯在凡界的命数却未尽。
阳世百年后，离溯因果缘尽，方能回归上神之位，再按照命薄，下贬轮回路。
顾愿心里愈发不安，她把话本子倒扣，忽地惆怅起来了。
她怎么能认错人呢。
笨狐狸。
她小心的挪到瑞喆面前，小心的用爪子戳了戳瑞喆的手腕，“夫君姐姐……”
瑞喆心里无奈，起了逗弄的心思，面上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顾愿爪子一顿，委屈的垂下耳朵：完了，夫君姐姐生气了。
远处的脚步声凌乱无序，顾愿立马坐在瑞喆身边，表情严肃，一动不敢动。
清风拂过，顾愿又偷偷瞅一眼瑞喆，脑子有些发晕。
两排侍卫快步站在两侧，手中执剑，面带煞气。
侍卫末端缓缓出现一个坐在轮椅的男人。
来人正是摄政王谢舒，他一袭白衣，眉眼间病气未褪，面上少了几分欲色，添了些清隽。
他抬眸看到顾愿时，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他早前见过小十九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孩眉眼弯弯，正好奇的仰起头，踮起脚尖用手去摘花。
女孩眼眸清澈，笑靥娇俏，粉面玉腮，实在可人。
如今一见，小十九远比画像上还要灵气。
谢舒心里的怒气带了几分不甘，世间美人万千，符合他心意的美人少之又少。
如同顾愿一般，娇而不媚，灵而不妖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谢舒抬眸望向瑞喆，眸子里压抑着极大的怒火，咬牙切齿道：“瑞喆！”
谢舒语气带着煞气，顾愿听的心惊胆战，默默往瑞喆手边挪了挪。
好凶的人。
瑞喆放下茶盏，漫不经心的迎上谢舒暴怒的目光，淡淡问道：“摄政王好大的阵仗，不知王爷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谢舒暗自握了握拳，脸色极为难看，冷声道：“自然是前些日子……不知殿下与本王有何仇恨，殿下公然将本王推下茶楼，害的本王昏迷多日。”
此话一出，顾愿微微拧着眉，心下冒出一点疑惑。
她下意识歪头，小声问瑞喆道：“咦，我昨天听管家伯伯说姐姐只在茶楼踹过人……”
顾愿的声音实在不小，谢舒听的明明白白，当即脸色微沉。
坊间传闻：惊！当朝摄政王被长公主一脚踹下茶楼，在床上一躺数日。
此外，摄政王的小妾也被长公主抢了。
谢舒：“……”
顾愿僵硬的迎上谢舒微沉的目光，十分无辜的移开视线。
干、干嘛瞪她。
瑞喆抬手轻轻揉了揉顾愿的脑袋，吩咐身侧的丫鬟带顾愿去房中午憩。
顾愿有点怕谢舒，她乖乖点头，起身便要离开。
对于顾愿的言听计从，谢舒顿时心下不满。
他挡在顾愿面前，指腹轻敲了敲椅背，缓声命令道：“小十九，跟本王回王府。”
顾愿脚步一顿，眉心一跳，心里忽地想起夫君姐姐生气的模样，冷冰冰的。
小狐狸的耳朵心虚的往下垂。
顾愿不明所以的摊开手，理直气壮道：“我不叫小十九喔。”
“……”
谢舒似是没想到顾愿会这般回答，眼眸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面对美人，他的耐心总是格外的足。
谢舒又道：“你是本王的夫人，不宜长时间待在公主府，本王今日便是来接你回王府。”
顾愿尾巴一紧，满脑子都是：你是我夫人，你是我夫人，你是我夫人……
顾愿捏了捏自己僵硬的尾巴，紧张的揪下一根毛，又抖了抖耳朵，努力听瑞喆身边的动静。
瑞喆毫无反应后，顾愿松了一口气，拉着丫鬟避嫌似的后退一大步。
顾愿一脸认真道：“抱歉，我找错人了。还有，我不是你夫人。”
她跟夫君姐姐是有婚约的。
少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他面子，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女人，谢舒顿时心生不悦。
他半眯起眼，正要发作，瑞喆淡淡道：“带小殿下回房休息。”
顾愿一脸唯恐避之不及的离开后，谢舒转身冷笑，“公主殿下真是好手段，夺人之妻，也不怕丢了皇室的脸。”
瑞喆目光微暖，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桃花，不以为然的开口道：“王爷私下贩卖人口，也不怕陛下怪罪吗？”
景国律法明令禁止人口交易，违者轻则罚款，重则牢狱问斩。
闻言，谢舒脸色微变，心下一沉。
他做事一向隐秘，瑞喆怎么会知道。
瑞喆继续道：“王爷府中夫人，大多来自人牙子之手，多是穷苦人家的清白姑娘，或者是没落的世家小姐。”
“除此之外，王爷还在一处京郊别院豢养了数百名少女，供自己享乐，不知王爷该当何罪。”
谢舒脸色骤沉，京郊别院存在多年，位置一向隐秘，除了心腹，无人知道。
他的眸底带上几分探究，“瑞喆，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近日为何频频针对于我。”
景国繁荣，朝中大臣不乏拉党结派，互送美人。
府内真正干净的能有几个，私底下谁没有几件腌臜事。
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只要不摆在明面上，私底下碰面了，都会默契的相视一笑。
谢舒忽地想到了什么，试探道：“瑞喆，你也看上小十九了？”
瑞喆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淡淡的看向谢舒，等待他的下文。
想到自己手里有瑞喆的把柄，谢舒突然开怀大笑，轻佻道：“瑞喆啊瑞喆，当朝长公主竟然爱上一名农家女子，不知景国百姓会如何戳指皇室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