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眼睫一颤,她转头就狠狠掐住女人的脖子:“你闭嘴。”
女人被迫仰头,笑意刺眼。
“怎、么……”
长宁不想再听她说话,手上力道加重,女人脸憋得通红,已经没了反刺的力气。
这一次没人拦着,女人眼睛暴瞪,生机一点点被挤压,最终头无力垂下。
她死了。
长宁骤然收回手,全身都在颤。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江婉沁的声音很冷静:“长宁。”
长宁不敢回头。
“有一点,她说的没错。我确实知道。”
长宁瞳孔放大。
僵住了似的,她生硬回头,刚张开嘴,泪就落了下来。
清冷面容凄婉破碎。
许多过往在脑中掠过,她唇在抖,看着江婉沁的脸,一时竟问不出为什么。
……还问什么呢?她只要一试想,就会知道自己会是反应。一定会提前翻脸,而不是信任公主吧。
泪扑簌簌落个不停,她没去擦,任由眼前模糊,心里破开大洞。
说到底,是她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多年追寻,早成戒不掉的执念了。
江婉沁看着她,眼里没有同情,表情更是淡淡,极端冷静。
宣判一般,她说:“受奸人蒙蔽,险些酿成大错,长宁,我不会原谅你。”
长宁心里一痛,她手在地上摸索着就要去拿刀,涩声:“公主,你杀了我吧。”
她握住了刀。
下一秒,袖箭飞掠。
刀叮当落地!长宁袖口一片血红,袖箭极尖锐,竟直接穿透了她的手腕!
长宁脸色一白,死死咬唇,没有吭声。
江婉沁:“按部落的规矩,你这样的错,需受牢狱之苦,受穿剑之刑。”她瞥一眼死绝的女人:“但你又立了功,将功补过,其他的刑,我给你免了。”
她解下袖箭。
“袖箭也是箭,刑罚已毕。”
“日后,你不再是草原的人,不许再踏入部落地域一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你我的情分,也到此为止。”
长宁猛地抬头。
身体打晃,险些跪不住。
只瞬息,她脸色就苍白到灰败,漂亮的眼睛红透了,嘴动了动,不敢又难过。但还是小心翼翼颤声:“……公主。”
江婉沁没看她,扭头把袖箭丢给江陵。
长宁眼里的光黯了。
她垂下头,忽然发狠地砸自己的手腕,那里已经被袖箭穿透,鲜血狂流,又被她这样糟蹋,伤处血肉模糊,骇人可怖。
江婉沁一顿,没回头。
江陵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脚步也钉在原地,没去阻拦长宁。
他知道她什么性格。
果然,长宁并非失去理智,她只是恨,恨自己被仇恨左右,恨自己识人不清,信人轻易,直到伤口疼到麻木,她抬头看了一眼江婉沁的方向。
完好的手强行托着伤手放在该放的位置,她跪得规整,规规矩矩地冲江婉沁磕头。
开口已是涩声:“公主,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我知道道歉苍白,但如今的我已经不配再为公主做什么,多年厚待,我知道公主从未把我当过仆人,我却轻信他人,曾真心实意恨过公主……”
长宁哽咽得说不下去。
只能重重磕头。
“公主,长宁希望,往后,您能一切都好。”
话落,她艰难起身,额头大片鲜血,强撑着背脊挺直,朝殿外走去。
江陵袖下拳头倏地紧握,瞥了一眼心腹。
心腹点头。
殿内血色弥漫,气氛沉重冷寂。
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一个还能喘气儿的皇帝:心里慌!
一边承受着剧痛,一边心里无助呐喊,不是,平常没觉得他这么能撑啊?眼看着大家都处理完了仇恨恩怨,他也是该死的人了,怎么就还不……
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拼命,苟着也要活的人有一天会嫌弃自己死得慢。
金淮渊:“没死才对啊。”
“为你们特制的毒虫,怎会让死如此轻松?”
皇帝:!!
他这么大面儿吗?!没必要!那女人才是最毒的最需要折磨的啊!
让她这么轻易被掐死,留他到最后?
金淮渊抬眸,好像能洞悉他的想法,偏头:“你说这个女人?死在长宁手上有什么不好呢?我恨她,但不想沾一点脏血在身上,她恨她,在情绪的剧烈冲击下,会亲手让她死。”
“两全其美,挺好的。”
皇帝:“呜呜!”你不公平!
金淮渊嗤笑。
“觉得不公平吗?其实你也快了啊,这毒虫最爱鲜血,它吞够了,你会死,它也会被黑血浸染至死。”
他瞥一眼皇帝身上的血。
“你不如算算,你还有多少血能流。”
皇帝骤然惊恐。
他感觉眩晕,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还觉得身上特别冷,但因为太疼了,冷竟然到刚刚才感觉到,所以,他不是死的不够慢,刚刚的精力充沛,是回光返照吗?
忽然就怕了,他惊悚地瞪着眼睛,丑到扭曲,在疯狂的恐惧中失去呼吸。
……
皇帝和女人追溯到底是一类人。
被恶念摆布,自己也变成恶的代身,于是怕死,苟活也要活,隐忍也要活,但只要遇上能贪权的机会,拼了命他们也要上。
对这类人,死比活痛苦。
淌过血的地面被洗刷干净了,地板的本色又露出来,这间宫殿又成了掌权之人地位的象征。
金淮渊的人从暗处过到了明面,主和派的人全员聚齐,以最快的速度撰写出官文,贴出这一则惊天告示。
已故太后原来未死,先后设计嫔妃、先帝,又对现任皇帝下手。
现任皇帝也不干净,参与设计先帝,纵容太后杀父。
告示一出,大金大震动。
街巷百姓无人不讨论,说书先生奋笔疾书,在茶馆里讲得唾沫横飞,赚了个盆满钵满!
无人提及江陵带草原将士进都城,金淮渊在大金百姓心中的威望彻底飙升至最高。
然而,所有的热闹都没钻进这个小院。
案几上立着牌位,金淮渊深深拜下去。
他眼下挂着疲惫的黑青,眼里却平静而轻松。
“母亲,我来看看您。”
凉风拂过,他背脊笔直,整个人都笼罩在沉闷的气场里,说完那句,就不再开口了,只静静看着牌位,无声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动了,嘴角慢慢牵起笑意,似是想到一个人,于是目光温软,全身气场都柔和下来。
他轻声说:“母亲,我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本以为他这样注定被仇恨裹挟的人不会拥有爱情。
但……
“我遇到了意中人。”
他耳尖有点泛红,还有些紧张起来。
“现在事情已了,我打算向她求亲,想了无数种方案,昨晚才定下。您说,她会答应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