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悸!”
“还好,你还在。”
“我在……等你啊!”
阿悸……是谁?
名唤欲悸,是尘域花了巨大代价集的神,位尊豢玥令。
豢玥令……豢玥欲悸。
洛沐沐双眸轻合,以一种绪念横凌于神识海中,青丝依着围绕她四周的气息凌乱,全身松散静谧,于茫茫幻海之中无以所倚。
凑近了些,她的眼角有泪滴滑过,额心生了一簇红光,似是为她护了一道重影,看得不太真切。
那声音自上空而来,是一道温柔的男声,带了浓郁的愁思,似又有了些许窃喜,话语一停一顿,微微凝噎,隐忍的是无尽的情思。
千司玦伤了根本,如今的情况不允许他再靠近。
只是简短的三句话,情绪却传递得十分清晰,他能感受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洛沐沐。
初见之时,千司玦便总感觉洛沐沐并不简单,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格局太小了。
天地变化之间,却是只为一句等待,他实在是想不出,如今这世间,还有何人能做到如此高调。
千司玦退于幽中静默良久,心中莫名泛起了一抹伤楚,不知是从心而生,还是仅仅只是同感之情,毕竟那声音实在太过深沉。似是心底被一道闪电击中,直隐隐作痛。
或许本就不该贪恋一时,意识恢复之时,他就该走了,也省得惹上一身麻烦。
“阿悸,名字很好听。”
……
千司玦脸色惨白,与一身的白发融为了一体。他将铃铛轻放在了床榻旁的桌案上,悠悠退回身,将视线落在洛沐沐身上。
那个声音确实没有敌意,可是力量过于强大,即便是千司玦和南戚都有相护,还是波及到了洛沐沐的魂识,让她陷入了沉眠。
他盯着她突然浅浅一笑,似是一种释怀。“这一别,便是永别了……”
永别一词是否过于否绝?南戚立于一旁不明所以,却还是能看得出千司玦有所不舍,他其实并不知晓洛沐沐何时能醒来,却还是试探性出声,“千前辈不等她醒了亲自告别?”
“不必了。”说是长眠,实则久于自封,千司玦的神魂本就不稳,再加上如此创伤,他没有时间了。
南戚感受到了千司玦情绪的低落,不便再打扰,目光顺着那堆铃铛的方向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你我相识不足十日,恍然不过一场梦,如此便好。”千司玦垂眸,嘴角上扬依旧。
千司玦道骨仙风之姿,毅然决绝转身,目光对上了身后的南戚,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若有一天她要离开了,放她走吧!”
听此,南戚顿时一愣,始终有些莫名,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何突然这么说,难道是知道些什么?
千司玦趁南戚愣神之际,早已擦肩而过。正当南戚回神想要追问,刚到门口的千司玦却似早有预料一般突然停身,抢话而道,“小戚,切莫陷得太深。”
此话一出,南戚已确定千司玦必定知道些什么,可他的态度如此决绝淡漠,多问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南戚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他回首看了一眼洛沐沐,随后缓缓移到了窗口。以千司玦的口吻,看来注定会是一场闹剧,只是……为什么?凭什么!
南戚刚得到了些信息,迫切得以认证,他绝不可能放她走。
清风拂过小院的两棵老树,窗檐敞开,眼前的细枝柔叶,似乎也随着他的情绪抽搐着,疏疏沙沙,全然变成他内心的独奏。
她躲他如此决绝冷漠,说毫无介怀那是假的,心中之伤感无可替代,只是,终究还是放不下。
昨日出了落锦楼,南戚便被坠玉仙尊拦住,硬是将他带到了青颐堂。
小屋满满当当,很有生活气息。两位穿着光鲜亮丽之人突兀其中着实有些显眼。
莹水莜莜此刻十分稳重,举止言谈皆是无比的恭敬。
“怎么样了?”坠玉仙尊面容十分急切,站于南戚身边高声问道。
莹水莜莜面色有些难看,瞥一眼南戚,见他的示意之后,女孩忧心的看了一眼坠玉仙尊,退了一步跪下了身,“回禀仙尊,天尊,尊上的脉络现已平稳,确无大碍。”
南戚敷衍着挪挪身,“你看,我就说我没事了吧,坠玉姐姐就别担心了。”
坠玉仙尊眼眸一冷,“既然没受伤,为何会突然失控?还有,你为何会去奕恒阁?”
听此,南戚收起了痞气,微微垂眸,“去处理一些私事,坠玉姐姐不会还要过问吧?”
她确实无权过问太多,仙尊额眉微皱,顿时哑口,“南戚,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险?”
“我会注意的。”
仙尊冷笑一声,“哼,怎么注意?我看殊熙殿那丫头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不必在住下去了。”
南戚一惊,为何会突然扯到她?他来不及细想,霎时,目光充斥了一股庄严威意,“姐姐多虑了,本就只是因为殿里过于无聊,找个丫头解解闷,仙尊觉得,我要她帮什么忙?”
莹水莜莜瞧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自己似乎不该在这里,不过这个点好像退下去也不是。
仙尊从他的眼眸中看到危险之意,看来他是认真的,“南戚,你从未这么跟我说过话。”
“那仙尊现在知道了,什么能管,什么不该过问?”南戚收回了目光,言辞却依旧冷戾。
莹水莜莜纠结之间,一抹灼热的目光射来,这才发现了南戚的示意,于是急忙抓住机会,“仙尊,天尊,如今尊上脉络虽稳,可毕竟还未完全恢复,需要静养调神,莜莜正好可以为尊上做进一步检查。”
仙尊听此,明晓其中缓解之意,顺势下了台阶,“既然如此,本尊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有什么发现及时告知我。”
莜莜目送仙尊离去,才调整好状态面向南戚,正要下跪却被他拦下,“说吧!”
莜莜看向南戚,心中对他的惧意再次袭来,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她虽知晓南戚并非冷漠无情之人,只是这惧意来自她的师父,来自她的童时,消不掉,也许将会伴她一生。
“是,敢问尊上可是用了什么缓解之药?”
南戚眼眸瞬间明亮,“为何这么说?”
“自尊上的脉象,尊上的状态与先前确有提升,可突发之状却愈发严重。于此,尊上更像是长期以某种药物修复,突然断掉后的上瘾反噬。”
南戚目色呆滞,神情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惊惶,显然想到了什么,“何解?”
“这得看具体是何种药效。药物成瘾情况很多,一是药物确有缓解,成瘾不过阶段性,待尊上痊愈,药瘾自然消失。二是药物仅仅只能缓解,这种情况成瘾只会愈发严重。还有一类,药物可能只是将暂时症状压制,待一定量后全部喷发,此类为最凶。以上所述皆为可能,尊上可将所食之药交于我,莜莜必定尽快查出药效。”
南戚已然分了神,莜莜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南戚,不免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思绪被拉回,南戚认真分析了他的情况,洛沐沐身上的灵力虽不是药物,可确实能缓解症状,他确信他是第一种情况,只是,真假未知,痊愈用时未知。这算是他的一个软肋,他不可能将这个秘密告诉旁人,莹水莜莜也不行。
所以,他要赌,至少在事情没有确认之前,他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洛沐沐醒时,已是三天后的黄昏。南戚换了一身白衣,青丝高高束起,对着窗外发呆。桌案摆了茶水,添了新纸。心中有浮念,烦躁喧闹,实在难以下笔,而这几日以来,他竟未曾一歇。
其实他穿白衣挺好看的,比起往日的深色华装,这一身倒是让他更接近一介凡子。
已是黄昏,暖色于洛沐沐而言还是有些刺眼。她撑着身体坐起,头脑很是沉重,只是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忘了心中重要之事。
南戚察觉到了洛沐沐的起身,于是立刻收了神,装作毫不在意握起了笔。恍然发觉,几日以来,他竟没想好该怎么对她。
屋子几分暖意,那幅画高高挂着,又是他的房间。洛沐沐看了一眼背对她而坐的南戚,心中突然几分安心。
她揉了揉额穴,“我这是怎么了?”洛沐沐记得她明明问出了口,可几日的沉眠,竟让她哑了声,无力之感袭来,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
歇息片刻,再回眸,桌案上的铃铛很是显眼,洛沐沐有所愣神,“他走了?”
洛沐沐的声音很是沙哑,三个字似是用尽了她的力气。
南戚依旧清冷,似是无暇顾及她,自顾着在白纸上描摹,始终未显示半分情绪,“是。”
可就在洛沐沐伸手之时,铃铛突然一闪红光,紧接着显现出三句话:
“阿悸!”
“还好,你还在。”
“我在……等你啊!”
南戚自然也注意到了红光,终究没再作样,极速来到了她身边。
“阿悸……是谁?”洛沐沐不明所以,轻轻一问。
南戚有所思索,可对她,还是摇了头。
阁楼之上,南戚静默坐于桌案前,仙尊一身凛然华装,背对着他立于一旁,目光缓缓看向了一旁的红枫。
仙尊不是很喜欢洛沐沐,既然来意未明,还是不要让她见她的好。
“南戚,你我竟何时生分至此了。”
女子的声音有些冷意,南戚稍显痞气,“那日不过任性一言,坠玉姐姐不会真生气了吧。”
坠玉仙尊缓缓转身,面容依旧严肃漠然,“这南阳确实心存各异,可我真心为你,你该知晓的。”
别的不敢断言,一直以来坠玉仙尊对他的上心,他心中却是明明白白的。南戚轻抿一口清茶,却始终未语。
她在岭山见到了洛沐沐。先不说她是如何藏匿,她在她身边见到了千司玦,洛沐沐的身份绝不简单,不能再留在殊熙殿了。
只是几日以来的搜查,以她的能力竟然对此一无所获,可如此却更是加剧了坠玉仙尊心中的怀疑。之前的动作已让南戚起了疑,眼下不许她提关于洛沐沐的任何事情,她必须想个办法让南戚知道洛沐沐的危险。
坠玉仙尊缓缓坐下了身,“不知不觉,我竟许久未见你提笔。”
“坠玉姐姐想看什么?”南戚顿时放下戒备心,轻轻歇下杯子一笑,殊不知这背后的预谋。
“就画她吧!”坠玉仙尊说完仔细观察着南戚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细节。
有些可笑,直到此刻,南戚才猛然发现,明明洛沐沐的轮廓映于脑海,只是却怎么也无法看清她的容颜。
原来仙尊竟是早已发现了这一点吗?南戚并未表现丝毫破绽,不慌不忙的捻纸提笔,举止神态皆是从容自信,于那虚幻的轮廓起手,拼接出近乎完美之作。
坠玉仙尊不可思议的接过画像仔细观摩,她看看南戚,再看看画像,“你确定这是她?”
南戚不慌不忙收拾桌面,“我的画技,坠玉姐姐就不必多夸了。”
坠玉仙尊仍不死心,她可不信。“我记得,洛沐沐眼角的泪痣是两颗,你又为何要多上这一笔?”
南戚应对自如,稍显忙看了一眼画像,任何浅浅一笑,“仙尊记错了,她的眼角确有三颗。”
“哦,你竟如此确定?”
“仙尊不信?等沐沐好些,我带她去找你,届时,仙尊也好确认。”
既然看不清,那么何虚何实皆凭心中想象,他又有何不敢。
坠玉仙尊此刻已然明了,南戚不可能没有发现洛沐沐容颜的秘密,他在刻意隐瞒,如此,她便是说什么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坠玉仙尊攒满失望,一句好自为之并无再多言。
清风舞动,镇尺轻压之下的画卷微微作响。
几房相隔,他于前院等茶凉,正襟危坐,红枝微荡。而洛沐沐,趴在走廊上对着那株捡回来的莲花发呆。
思绪各异。
名字是假,容颜为虚,洛水有迹却无可寻。是为寻人而来,心不在此,若非禁制困身,久留不住。
有关她的一切皆是缘自他的虚妄。
原来,竟是对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