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铮还在琢磨萧笙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那道虚弱的声音又响起。
“自古一个帝国的公主就不会有什么好的命,不管是漠北,还是南越,对西凉的野心已到了不想遮掩的地步,纵然西凉有铁骑,但漠北的骑兵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漠北与南越联手。”
“无论后面西凉与漠北,南越经历什么,我的存在很有可能会成为和平之路的棋子,你懂吗?”
萧笙面无表情的看着立在床前的男人,她扯着一抹凄笑:“听闻漠北男人居多,最喜他国公主,南越倒是其次,漠北不容小觑,若漠北要与西凉联姻,你说,我父皇会不会为了西凉的百姓给我送出去?”
“父皇子嗣 单薄,如今公主唯有我还没有嫁人,我不想些法子阻拦会发生的事情,难道要等着做一只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林真的眸色沉了又沉,似乎是在深想萧笙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萧笙说对一件事,那就是漠北与南越联手,西凉就算再强大也抵不过两国联手挑起战火,若是西凉占了下风,西凉会很快就被攻下,到那时西凉的百姓又该如何?
“皇上不会让你去联姻。”林铮冷冷开口。
“是吗?”萧笙一瞬不瞬的盯着林铮:“若这西凉的黎民百姓陷入民不聊生,若是能因联姻换取百姓的安居乐业,不会吗?”
林铮紧闭唇,死死的盯着萧笙的那张脸,隔了好半晌,他说:“那你为何要与秦公子和离?”
萧笙收回目光,浅笑了一声,视线变得虚无,整个身子彻底的放松靠在靠枕上,语气极轻:“你不会懂得一个女子的无奈,更不会懂一个被婚姻束缚的女人的无奈,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这世间的条条框框全是来束缚女人的,为什么男儿的热血能洒在疆土,为什么男儿的文墨能用至朝堂,为什么女人只能成为男人附属之物,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为什么这世间男子所想,规矩可破。”
“同样一件事,男子可以称之风流快活,而女人就是不知廉耻?”
萧笙说的这些话好像与林铮刚刚所问回答的并不一致,但好像也回答了为什么要和离。
林铮眉峰一抬,似乎没有想到萧笙会对他说出这番话,尽管在他这里有些惊骇。
“这世间,但凡是人,不论富贵贫穷,三六九等,都逃不过七情六欲。”萧笙收起唇角的浅笑,好似从做了‘萧笙’后头一次如此放松:“有人贪名,有人逐利,有人重情,有人嗜欲。”
“而我,七情六欲比谁都重。”她懒散的笑着:“我更深知,那些所谓的情爱以及夫妻之情,不过是镜花水月,碰一碰,犹如一场梦一切空。”
“我生来就高贵,凭什么要屈居人下?为了一个男人把我的年华埋在走一圈就是尽头的后宅?”萧笙把那个‘我’字咬得很重:“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要与秦夷和离吗?”
林铮就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的女人,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既然我能想到这些,当初为什么还要与秦舒锦纠缠?还为了一个男人嫁给另一个男人?”萧笙自嘲一笑:“没有什么大彻大悟,无非是步步错步步悟。”
她懒得在为了‘萧笙’所做的事情来忽悠眼前这个男人,毕竟做那些事情的人不是她,她是赵楠姝,她是以萧笙身份活着的南越皇后,赵楠姝。
“南越与漠北的野心那么明显,我自然要为我自己拼一把,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有其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选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毒发’,让我的父皇同情我一把。”萧笙此刻算是全盘说出:“你肯定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安排了什么别的后路。”
林铮剑锋微动,萧笙看了过来,他们的视线相撞。
“当初前往沧州我没有选择前往梨花谷,就是要让父皇知道,梨花谷不会医治我,所以父皇才会从江湖中下手,我也明白父皇不会对我不管不顾。”萧笙看着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笑:“我的确安排了人,到一定的时候父皇会收到消息说能医治我的病,但要让我亲自前往才行,父皇一定会答应,所以我才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离开帝都,前往我想去的地方。”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计谋告诉皇上?”林铮的声音也平淡了许多。
萧笙扯着笑容,却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越咳,越重,好似呼吸都难以继续了般,她突然胸腔翻滚,吐出一口鲜血。
一切发生的太快,林铮走上前,一手搭在萧笙的手腕处,脸色凝重,然后重重的把萧笙的手甩开,冷声:“疯子。”
萧笙并非装作毒发,而是真的毒发,只是没有蔓延到五脏六腑,李珺的医术高超,可以说是比太医院的那些庸医强太多,在其中做一些假象,那些太医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但萧笙此时很虚弱,虚弱到命悬一线,一个不小心或许命就丢了。
或许萧笙也知道,要是做戏不真,根本就骗不过元安帝的眼睛。
又或者,萧笙所做这些就是给他看的,因为他是元安帝的人。
她想让他看看,她所下的决心有多大,她所做的事情是要必须去做,而非说说而已。
萧笙用着衣袖擦着唇角,视线在被褥上那鲜红的血迹上定格住,虚弱道:“你可以去告诉他,你猜我父皇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若我告诉父皇,你轻薄我,就算父皇不信,你有什么好下场。”
林铮看着那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的萧笙,明明是在威胁,偏偏林铮被女人那双无害的眸子好像若有似无得碾了一下,很轻,像羽毛撩拨着,羽毛落下后,那道视线又狠狠的朝着他内心深处顶了下。
“你不是父皇身边一般的暗卫吧,你也一定很惜命吧。”萧笙看着林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笑了笑,虚弱的声音大了不少,她朝着外面喊道:“榆欢,进来,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