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处罚的事,余晚晚周围人少了,很多人见到她都绕道而行。她从人人都喜欢的女孩,变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神。
从小学到现在,朋友还是没交到几个。
可能真是她性格不讨喜吧,所以交不到什么朋友。
这或许真的就是命吧。
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不知道已经是她叹的第几口气了。生活在一个群居社会之中,孑然一身还多少会令人难过。
自艾自怨的她,走到无人的小路上,才察觉到了一丝鬼魅的气息。她望了望四周,背脊隐隐发凉。
她敛神快步而走,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环境。
小路因为人流少的原因,总是透着一些寒气。高大的建筑遮蔽住了阳光,阳光无法送达进来,破败的墙体上黏着一堆又一堆粘稠的苔藓,又湿又阴。
她咽了一口唾沫,想找到一个车流量多的地方,打个的士回家。
忽然她听到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猛然回头,只看到空荡荡的小道。
余晚晚咽了一下口水,说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安慰自己这就是心理作用,深吸几口气。
人类的大脑总会给自己强加臆想某些事物,当一件正常不过的事在经过加工和延展之后就会变得异常可怕。
她的手不由冰了几度,嘴唇也干裂地可怕。在心里无数次地给自己安慰后,她害怕的情绪得到了一些舒缓。
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嘎达——”
她身子僵住了,这次是实实在在听到的清脆声音,脚步声轻而缓地落入她的耳中。
胸腔的心跳,跳到了极致。她舔了舔自己嘴唇,鼓足勇气向后转身,对上一双平淡的眼睛。
“华净!”
心脏从天上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你干嘛不叫我,吓死我了。”余晚晚如释重负地深吸几口气。
“我怕有人看到。”接着叹了一口气,“对不起,连累你了。”
他声音很轻,落入风中,几乎要与风融为一体。
“哎呀,这是他们的原因,跟你有什么关系。”见到华净,她心底总是安了一点,有一个人总比没有人好。
这种重拾的安心感,让她忘了刚刚自己的怯懦。强硬地拉着华净跟着她走了一路,直到看到一条算得上热闹的街道,才将人撒开。
她立刻就打了车,直到上车前,她才想起来被自己利用完后丢在一旁的华净。她打开车窗,看着不远处垂眸的华净,目光落在他还未更换的镜片上。
两个镜片都已经出现细微的小裂痕,时不时还会坠落粉碎的玻璃渣。这眼镜已经失去了他原本的功能。
余晚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华净,你眼睛坏了,周末我们一起去配。”
远处的人,抬头微愣,点了点头。
原本不会有关联的人,此时却惺惺相惜地互拥取暖。比起余晚晚,华净每日的伤口依旧不断。
她曾经打探,问华净到底是哪里惹了他们。华净每次都摇头,跳过了这个问题。
二中人说他们解释——蛇鼠一窝。
初一上,在暗潮涌动里安然度过。
处罚的威慑永远只是一时的、短暂的。当下学期开始时,已经有些人忘了上个学期得到的教训,那颗被压抑了许久的作恶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第一次实验就是让余晚晚带早餐。第一次试试水,如果后续没事,那么她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波的行动。
这群人很“聪明”,他们不会在殴打和语言侮辱。他们只会派遣余晚晚做点苦力活,嘴上说着是想让余晚晚帮忙,结果就是在劳动压榨她,着实阴险。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在一点点压榨和耗费余晚晚的身心。
她麻木又沉默地承受这一切。
该反抗吗?
可是有用吗。
校园暴力不仅仅是肉体上,它是通过摧毁你的身体,开始摧残你的内心和精神世界。它不仅仅是有形的,更是无形的,在每一道审视的目光中,在每一道将你隔绝的氛围中。
没有人可以感受到它带来的威慑,只有当事人的你才能知道它的可怕和威力。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那种感受并非她通过语言就可以形容的。文字的语言的形容永远有偏颇。
他们不会因为多次警示而停止霸凌,更不会因为反思自己。
所以又何必做无用功呢。
唯一的彻底改变的方法就是转学,可转学她又不甘心。错得不是她,为什么是她来承担后果。
在煎熬繁杂的生活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的成绩一落千丈,还好只是小考,她余天他们解释并打了保证书,自己没受欺负,就是没发挥好。
余天还是有些忧心,想要联系她的班主任。
“爸爸,我都说了没事、没事!你非要多这一事干什么!之前就已经很麻烦老师,你就别在添乱了。”余晚晚吼了出来,红着眼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闷住,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晚晚,是你爸爸太敏感了。他已经不打电话了。”赵玉芳的声音传了进来,她等了一
会余晚晚没回她,“妈妈将水果给你放在门口了,你记得吃啊。最近别有压力。”
她的情绪在这一次爆发出来了以后,身心明显轻盈了许多。家里都默契地没提那天的事。
这样压抑的生活里,唯一值到余晚晚开心的事便是华净受得伤少了,似乎有了她这样一个靶子后,找他麻烦的人就少了。
大课间时间,其他人都在放松的时候,只有她的桌子被敲响了,她抬头,看到一个算得上漂亮单纯的女生。
“余晚晚,你帮我们去抬一下水呗。”
来人的语气很好,似乎是在打着商量,实际上,一言一行中都透露出不送拒绝的意思。
她收拾了自己的桌面,“好”。
从值班室把水桶提了出来,她不敢将水桶放在地上滚,只能一次提个十几步。
等她将水提上楼时,正好打了预备铃。余晚晚将水桶放好抖着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也不是提不动水桶,只是他们班离值班室有点远,一路提过来,实在吃不消。当她拿起笔写字时,她都能感受到自己手部的轻微的抖动。
唉,糟糕的日子。
这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很凶,容不得自己的学生在课上开小差。问题回答不上来,一律按罚站处理。
余晚晚拿出自己的物理书,翻看。花花绿绿的涂鸦映入眼帘,她愣住了。
这些涂鸦已经将教材书原本的知识点和定义全都覆盖了,根本就无法看出它原本的字迹和样子。
她几乎忘了反应,等老师走到她的身边,看到她乱七八糟的书。
回过神来,抬头便对上老师盛满怒火的双眼。她张了张嘴,甚至来不及解释。
“余晚晚拿着你的书,给我到外面站着。”物理老师气愤地关上她的书,高跟鞋哒哒地走向讲台。
班级里都在用看热闹的心态望着她,多少人都掺和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感受到四周聚焦的目光,她瞪向实施这个行为的女生上,对方耸了耸肩无辜地看着她。
她就是故意的!
余晚晚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蜷缩紧握,眼眶红红地看着那人。
“怎么你是听不到我说话吗!我让你滚出教室!”
余晚晚执拗地看着那个女生,在物理老师下讲台之前,抽出自己的书,走到了教室门口站着。
眼泪在眼眶里倔强地滚动着,始终不下落。
“现在的某些学生仗着原生家庭,被娇惯得无法无天。德行低下地很。”
一堂课,她站在教室门口听着物理老师对自己明里暗里的暗讽,手里教科书被她抓出一道褶皱。
熬到下课,她将物理书摔在那个女生的桌子上,质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是上课的时候不小心画上去的。不好意思啊,将你的书弄坏了。”
余晚晚看着她,眼眶通红:“你跟我说,只是借书看一下。所以我借你了。”
“哎呀,那你下次别借了啊。弄我好像很稀罕你的书一样的。”
说罢那个人白了她一眼,撞了她一下,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了教室。
余晚晚将自己物理书拿回来,转身瞟过在看热闹的所有人,忍辱回到自己位置。
看着被毁掉的物理书,她不忍丢弃,抚平它上面的弯曲和折痕,将它压在书桌的最底部。
“那个余晚晚你去将那个水换一下。”班长走到她身边留下这样一句句淡淡的话。
他们不给她一点自我情绪消化的时间,马不停蹄地去安排她前往下一个战地。
余晚晚收起自己的情绪,将水桶搬起来。可因为她耗力太过,手部一下没能支撑中,肌肉一软,一松懈,水桶就在半空中坠地。
“啧!”
水很快就流了出来,十几升的水,就在这几秒钟流完了。她的校裤也被浸透了,很是狼狈。
“你能不能干好一件事啊!笨手笨脚的!我的鞋都弄脏了!”
“对啊!我的书也湿了!”
“不能干就别干,尽添麻烦!”
教室的谴责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一阵无力感,席卷她的全身,余晚晚看着这群人,心沉到了低谷:“对不起。”
委屈、无力、绝望侵占了她的内心。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来帮她。
“哭哭哭,就知道哭。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大家怎么欺负你了呢!”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干什么!”
“就会对不起,什么事都做不好。”
她承受着这些恶言,去工具箱将地面上的水吸收些许。
“会不会拖地啊你,水都弄到我这边了!”
“对不起,对不起!”
“啧!”
在一声声不满中,余晚晚才将地面处理干净,期间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更别说站出来帮她了。
拖完的水泥地板还是潮湿,水没办法及时蒸发。坐在附近的人,一看这地,眉间的“川”字,时时无法松开。
“你不会把纸擦一下吗!这个地这么湿!”
于是余晚晚只能抽自己的纸,将地上又擦了一遍水渍几乎已经没有了,只有一片颜色较深的地。
可,他们还是不满意,但没有了为难人的结果,只能暂时作罢,皱着眉看看那片地,又看看她,“啧”了一声。
当看一个人不顺眼时,这个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余晚晚在日记里打趣:现在真的有一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感觉自己就是最大的反派。
生活还在继续,可是施暴者的脚步永远不会停下来。
语言上的欺负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体育课上,他们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冲撞余晚晚。
余晚晚一旦放慢步伐,让他们先跑,这些人就会一同慢下来,她还会听到后边的催促声,男女都有。
一轮跑下来,余晚晚肩膀被装疼了,脚也被人踩了几脚,白鞋子和校裤上沾了几个黑黑的脚印。
这些人撞到她,还假模假样的道歉,说自己不是小心的。
谁信呢?
“你们离我远一些。”
小心使得万年船,她不想多生事端。可不止是同性,异性总是有意无意地总肩膀碰她,一左一右,夹击着她。
似有若无的接触,让她极度不适。
“骚货。”声音很轻,却被余晚晚听到了。
“你再说什么!”她怒目圆睁地盯着那个说话的人,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在出声。她周边的空位一下都多了。
终于呼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刚刚鼻腔里都是男生浓郁的汗臭味和脚臭味混杂的味道。这一刻,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装纯。”她放松的脸庞僵住了,她正要闻声看去。
噗——
不知是谁绊了余晚晚一脚,她回望的头甚至来不及收回,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倒在了地上。
几个人趁乱在她身上踩了几脚,原本就受创的胸腔窒息感更加强烈了。余晚晚一口气难得喘上来,她却听到了一声怒吼:
“你们在干什么!”
加快的心跳让她几乎忘了身体的痛觉,一下就僵在了那里。忘了反应,于是又挨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