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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落魄(1 / 1)


余娄小院子在K镇的小县城里,隶属于K镇,靠山临水,风景优美。院里种了很多的草药、花果,草药也是晾晒在院里,由他们亲自照看。院里右方种有一棵大槐树,上面爬着很多藤树,开着紫色的花。

系着红绸的秋千就搭在这棵树上,一阵风吹过时还能听到贝壳风铃清脆的响声。树前安着木桌木椅,余娄和老伴可以在这里休息或者吃饭。旁边还有煮茶的工具,冷天家还可以在这里煮茶。

大槐树庇佑着一切,老人的四季就在他的臂膀下过地。每年槐花开时,余娄两个老人总会采集起来,做成糕点送到K镇给他们尝一尝。同时,顺手送给自己亲家一份。

余晚晚很喜欢她爷爷家。每次来爷爷家总有一种来旅游的感觉,奶奶还会带着她一起捣鼓一些草药糕点、甜点,好吃对身体又好。

有时她还没醒就能听到爷爷起床开始准备开诊。余娄是出了名的大夫,原本是在G市的中医药医院坐诊,后来年纪到了辞职告老还乡,给小县城里的百姓看点小病。

当然也有些人如他说的那样,不远万里前来问诊。只要还能救回来的,他一出手便能救治地七七八八。所以每日他开诊都人满为患,不管什么身份的都得要排号。

这种时候嘛,余晚晚就在一旁帮他们端茶倒水,打打杂。一天下来也是够累的。

不过余娄的小诊所,开一天休一天,周末双休。开的那一天也只开半天,上午还是下午不定。

余晚晚问起余娄开诊这件事,为什么不是天天开,这样会不会没生意。余娄倒不在意,他说:“爷爷我要是天天开,县城里的医院还吃不吃饭了。再说了,我和你奶奶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哪能天天这么折腾。”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尤其是G省,放假晚,开学早。

余晚晚是离开时是跟着几位市里面来的大学生和医生一起走的,他们来了几天,为了向余娄讨教一些学术方面的问题。

这次是赵玉芳来接她回家,坐高铁回去。刚回家,赵玉芳就潦草地给她准备饭菜,然后去书房结束课题的最后一个结尾。

余晚晚吃完后将碗放进水槽里,拉开冰箱,拿了一个苹果,洗了洗啃着出厨房。到客厅,看到一身疲倦的余天,她咽下嘴里的苹果:“爸爸,你回来啦。吃饭了吗,菜我还没收。”

“昭昭回来啦,想死爸爸了。”余天蹲下来,亲了余晚晚两口,手术之后的疲倦一扫而空,“爸爸还没吃呢,一会爸爸吃完了收拾。”

余天看着空荡荡的沙发,问道:“妈妈呢?”

“在书房忙着呢,爸爸,你快吃饭吧。”

余天点头,拿碗盛饭。余晚晚呢,也咬着苹果在餐桌上陪着余天一起。

余天问:“在爷爷家开不开心。”

“开心啊。我还带了好多吃的回来。”她咽下一口苹果,悠闲自得,“爷爷还说在旁边搞个房子让外公外婆去住呢。不过我看他每天都挺忙的,大概没时间考虑这件事。而且外公也不可能放着家当,搬来这里。”

“你爷爷他手上都十几套房子了还想着买房呢。真是钱多烧得慌。”余天吃了口蒜薹,对自己老父亲吐槽不带丝毫留情。

余晚晚狠狠地点点头,觉得余天说得对。

说着这件事,她就想起来前几年,他们家租公寓的时候。两家老人凑起来,说给他们直接买套公寓在这边也方便。

这个提议被狠狠地拒绝了,租公寓主要是为了余晚晚上学方便,说不定以后还会搬,没必要买。

赵家和余家有时真的很像暴发户作风,用余天的话来说,真就是,钱多烧得慌。

“爸爸,沈钺哥哥最近怎么样啊。马上就开学了,我想明天去找他玩。我还没告诉他我回来的消息咧。打算给他一个惊喜。”余晚晚啃干净手里的苹果后才问。

余天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我也好久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明天你去沈家看看嘛,顺带将你爷爷做得甜点送过去一些。”

余晚晚点点头,余天也正好吃完饭,他将碗刷了,利索地收拾好。余晚晚洗完手进屋前,看到自己老爹端着切好的水果进了书房。

父母太过恩爱,她也是很烦恼啊。

出了一个大晴天,已经八月了却有正当夏季的炎热。余晚晚一直等到八点后才去敲沈家的门。

开门的是沈母,许久未见她,一下子她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余晚晚喊完第二声阿姨后,她才如梦初醒般将她接过她手里的小纸袋。

“晚晚,你回来啦。”

余晚晚点点:“阿姨这是我奶奶自己做的藕粉,我带一些来给您们尝尝。”

“谢谢晚晚。”

“阿姨,哥哥回来了吗?”

余晚晚看着沈母,沈母脸上有些尴尬,“他这几天有事还没回家,过几天阿姨让他去找你,好不好”。

一听沈钺不在家,余晚晚明显失落了几分。惊喜计划泡汤,她乖巧地回了声“好”就回家了。

走进自家客厅,余天回头就看到一脸失落的她,早有所料般开口:“怎么没见到人?”

“阿姨说他不在。唉再过几天,我就要开学了,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沈钺哥哥了。”

余天倒是不忧心:“哎呀,总会遇到的。”

当天晚上余晚晚就收到了沈钺只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在忙,忙完了再来找她。看来是沈母将事情告诉了沈钺,惊喜彻底泡汤了。

后来几天,余晚晚都没见到过沈钺,两个人靠着短信聊天。可频率很低,余晚晚明显可以感受到沈钺似乎真的在忙。

余晚晚开学前她还是没能等到沈钺,她心中总有一阵强烈的预感。如果这次她不能见到沈钺,他们可能会有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再相见。

世事无常,求着见面的时候反而见不着。如今当这个念头没有这么强烈时,余晚晚却在楼下遇到了刚刚下车准备回家的沈钺。

他穿着驼色大衣,高大的身子站在白色的路灯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余晚晚看到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将头压地很低,深深埋进了黑暗之中,很是颓败。

她不敢惊扰面前的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怕面前的人是水中泡影,一触即破。

沈钺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回神之时他敏锐地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接近。猛然回头,看到了目光转为诧异的余晚晚。

此时,他脸上那个无比鲜明的青色掌印全然暴露在余晚晚的面前。他甚至来不及躲避,面前的小丫头就哭了起来。

沈钺方寸大乱,忙蹲下哄着,“晚晚,怎么哭了。不哭哈”。越说眼泪就越多,根本止不住。

“哥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余晚晚哽咽地看着他,明明泪水已经堆满了眼眶,看不清沈钺的样子。可她却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沈钺脸上那个明显、刺眼的掌印。

这得是下了多狠的手,才能到了现在还未消下去。青紫的淤血盘踞在沈钺的脸上,衬地因为休息不好而布满疲劳的脸颊更加苍白。

余晚晚看着眼前落魄的人,她实在无法将面前的这个人与一个月前温润儒雅、稳重淡然的沈钺联系在一起。

才一个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才会将他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哥哥,就是不小心弄伤了,不疼的。”沈钺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这脸上的的伤不存在一样的。

“怎么可能不疼,都有淤血了怎么可能不疼。”余晚晚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未褪的刺痛感,心疼胜过愤恨,她眼泪哗啦地流下。

沈钺左右找不到纸巾,扯下自己的内衬,轻柔地给余晚晚擦干泪水。语气柔和地安慰着她:

“不疼的,已经好了,就是看着吓人。怎么又哭成了小花猫了。”

最终,余晚晚也没能从沈钺的口中得知,这到底是谁做的。她还是被沈钺哄好的,红红的眼睛像小兔一样,看着沈钺。

“哥哥,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你的”她想了一下,激动地说,“我可以找爸爸妈妈帮忙!”

她想通过自己的一点力量帮到沈钺。一点点,能让沈钺开心一些就好。

“不用了。”沈钺看着她,目光温柔,“你就陪一会哥哥就好了,就在这里。”他看了看旁边的长椅。

没有丝毫犹豫,余晚晚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一出溜就坐在了长椅上。

夏末的夜晚很安静,草丛里传来的婵鸣在诉说着夏季的延续,带着些寒意的凉风却又在提醒着他们,盛夏已过。

余晚晚双手撑在长椅上,摇晃着小腿,悠闲自在。她游离的目光移到路灯之下飞舞的小虫子,她目光下移,看着前方左右,行人寥寥。

目光转到身旁之人时,却见沈钺正看着前方出神,她顺着沈钺的目光看去——那是一片黑暗的看不到镜头的角落。

那块地方,像黑洞一样深深吸引着沈钺,企图将他卷入内部。

余晚晚觉得沈钺眼底的光越来越弱了。他原本温润的目光,此时变得支离破碎。余晚晚看到了润泽的星球,在她的眼前一点一点的崩塌、瓦解。

在这样一个天真烂漫、不懂世故的年纪,她如此真切又直观地感受到了沈钺的悲伤。

余晚晚抓住了面前的人,用自己体温慢慢提醒对方生命的存在。

这次,沈钺没有第一时间回过头来回应她。他依旧呆呆地看着前方,眼底的冰雪在慢慢的融化。

沈束那日发怒的场景在余晚晚的脑中,一闪而过。她觉得有些突兀,可本能却想到了沈束。

傅言、沈束、沈钺,只要一旦将他们放在一个框架,有些纠葛便自主成立了。

心底得出的那个结论,余晚晚不敢认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有父亲为了外人而质疑自己优秀的儿子。

沈束在她心中,是一个严肃又慈祥的叔叔,对她这个友人之女都是如此疼爱。

又怎么会……

余晚晚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这些复杂的情感。

她握着沈钺的手,嘴里哼着儿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清脆软糯的声线在凉风里飘荡,路灯下聚集的蚊虫飞蛾越来越多。朝气蓬勃的歌声描绘了一副盛夏的景象,欢声笑语,充满希翼。

余晚晚如沈钺所愿,耐心地陪着他,安抚治愈着对方已经出现裂痕的灵魂。她像一个老师,用一首首耳熟能详的儿歌,在慢慢拉着眼前出神的人,一点点摸索出光明的道路。

她用着最笨拙的方式,将自己内心的话化作一句句歌词,唱出来传到对方的耳中。

清脆又有些曲折的曲调,悠扬地穿在小区楼下空荡的街道上。路灯不知何时关了,一抹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均匀的撒在他们身上。

月光将沈钺的五官雕刻地深邃出尘,他额头轻晃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月光,毫无波澜的眼眸被打下一簇阴影。

余晚晚看得出了神,眼中人低垂的睫毛微颤,深眸渐渐有了神韵。

“晚晚。”

沈钺轻唤一声,眼眸回神,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余晚晚紧紧握住他的手,告诉对方自己在。她看到沈钺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她感受到自己已经有些冰凉的手,被人反握住了。

对方的手心,也并不炽热,与她一样是冰凉的。可余晚晚却能感受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体温在慢慢回暖。

许久,她才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吸。余晚晚疑惑地抬头看去,对上那双熟悉无比的眼神。

“晚晚,谢谢你。”沈钺松开了手,截止自己失礼的举动。

余晚晚摇了摇头,回道:“不客气,哥哥。”

沈钺柔和的目光忽然凝滞,余晚晚顺其目光看来,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发现上面已经长了好几个蚊子包。

没出意外,余晚晚收到了沈钺愧疚的目光。

她打哈哈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哎呀,都不痒了。”

沈钺没回,看着他,吐出两个字:“回家吧。”

余晚晚被沈钺拐去超市后,才送她回家。沈钺的语气相比以前显得冷淡许多,可余晚晚却觉得这总比一开始那副颓废弥漫的状态要好。

蛋糕她还是送给了沈钺,本来就是为了分享才带回来的,现在明显沈钺比她父母很需要这块蛋糕。

接过蛋糕,沈钺尝了一口,将她送到了家门。

进入家门前,像是约定俗成的一样,余晚晚回头,而沈钺寸步不动的看着她,温和地笑笑。

余晚晚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明天见。”

沈钺点点头,笑着回:“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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