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姬凝抓着音宫羽,绕过各种小巷胡同,两人终于抵达特警局。
特警局局长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似乎早料到姬凝会来,在办公室等待已久。
“局长好。”姬凝开门见山,直接亮出自己的来意,希望特警局能和自己联手突破法则桎梏。
局长沉思片刻,又掐指算了算,“前段时间天象有变,天下大劫出现一线生机,想来就是姬凝族长了。”
姬凝惊讶看向特警局局长,他是姬氏族长一事,除了几个关系比较密切的隐世家族知道,外面可是没有透出一点点风声。
局长轻轻淡笑不语,姬凝顺着局长的目光看过去,金光闪烁的罗盘。在这个末法时代还能拿出这种东西,看来外界严重低估了特警局的实力。
姬凝心下稳了一分,笑道:“局长知道我来的意思,我想知道,现在局长是怎么想的?”
局长悠悠品茶一口,“华夏社会已经进入新时代,玄术界一味守旧各自为政,若特警局能借此机会整合华夏玄术界,以后若是再有此等大事,姬族长何至于处处游说?”
姬凝捧着茶杯,她也确有此意,所以才找上特警局。
“此番计划重启灵脉,只是和天道联手的一次试验,之后定不止这一次。局长提出的整合华夏玄术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局长乐呵呵笑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这种全心为天下苍生考量的人了。
两人说开之后,后面的计划商定也顺利许多。
姬凝走出特警局时,怀中多出一枚特警局调令,身上金色的国运之力缓缓流淌。
音宫羽还在和姐姐煲电话粥,上面显示已经整整四个小时,想来应该是中途电话费不够,重新打了一次。
姬凝在电话室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摸摸一张新出炉的银行卡,这是老局长连同特警局调令一起给的,说是重启灵气的资金资助。
有这些钱,应该负担得起音宫羽的电话费。
等了一会儿,音宫羽抱着琴离开电话室,见到姬凝立马跑上来,“阿凝!你出来啦!”
姬凝朝音宫羽招招手,“看你说得我跟号子里出来一样,你姐姐怎么说?没有骂你吧?”
音宫羽:“我姐让我保护好自己,别给你添麻烦,我怎么会添麻烦?阿凝,我们下一步去哪里呀?”
姬凝打开地图翻看。
大幅的地图上,湘西位置被红圈标注,上面透明胶贴着两字“赶尸”。
“阿凝要去湘西?!”音宫羽撑着下巴想了想,“湘西赶尸是姓黄吧,我记得他们都是师父带徒弟,门人不多。”
姬凝带着薄茧的指尖点点湘西,“此处位于三条龙脉之一的南干龙脉中断,南干龙脉灵气衰败,这里肯定出了问题,过去看看。”
音宫羽眼中闪烁兴奋的光芒,拍拍背上古琴,“阿凝你放心,不管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我们怎么过去?”
“坐飞机!”姬凝晃晃手中银行卡,“咱俩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
音宫羽雀跃起来,“坐飞机!需要准备什么吗?我姐姐跟我说族中有钱,随便用!”
姬凝将卡塞到音宫羽手中,“用这张,特警局的特供资金,不花白不花。”
“噢,特警局人还怪好的嘞……”
特警局办公室的老局长无端打个喷嚏,疑惑嘀咕两句,从办公桌下抱出小毯子盖在老寒腿上。
……
姬凝和音宫羽第一次乘坐飞机,天知道一族之长和一族小公子竟然是飞机也没坐过的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阿凝,这就到了!好快呀!”音宫羽背着古琴往外走。
姬凝抓着人的后领子将人强行换个方向,“出口在那边。”
两人手忙脚乱一通,成功抵达出口,上飞机前通知了向导,刚才接到消息,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湘西赶尸传人黄安早已等在机场门口。
湘西赶尸一脉门人稀少,在这个混乱的末法时代,为了保全己脉,于是早早投靠了特警局。
虽然特警局不被玄术界看好,但从这些年赶尸一脉没被吞并来看,特警局比想象中强太多了。
黄安对现状无比满足,只要跟从上面的思想指导,妥妥的铁饭碗。他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只想着过两年收个徒弟,将此脉传承下去就好了。
昨天接到特警局指令,上面派人下来考察。
于是黄安连夜回来接人,生怕领导考察出他们赶尸一脉偷偷搜刮死尸钱财,到时候铁饭碗不保就惨了;反之,如果领导高兴了,指不定还能提拔一下,怎么都不愁以后了。
黄安忐忑不安等了小半天,见到姬凝和音宫羽,悄悄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严肃的领导,而是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女青年,应该能把搜刮死人钱财的事儿瞒过去,指不定还能搞好关系……
“姬指导员!这边!”
黄安高举黄幡用力挥挥,旁边路过的人认出这是葬礼上的幡旗,纷纷面露嫌弃避开。
姬凝远远看到分外醒目的白毛,带着音宫羽朝黄安的地方过去。
“你好,我是姬凝,这位音宫羽。”姬凝和黄安握手,“不用喊什么指导员,直接称呼名字就好。”
黄安好似明白什么,抓抓最新流行的灰白头发,“我懂,机密,不便暴露身份!你们放心,我这张嘴就和赶的尸体一样严!”
“哈哈,您真幽默。”音宫羽面无表情接话。
黄安疑惑瞧了瞧这位琴修,总感觉此人对他有点偏见,难道是这头白毛?
姬凝和音宫羽跟着黄安往落脚的小旅店过去。
一路上,黄安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是介绍风土人情,一会儿是讲赶尸遇见的奇异怪事。
颇有一种要将这些年面对尸体无处倾倒的话全部讲出。
抵达旅店,黄安又马不停蹄出去点菜买饭,姬凝和音宫羽则上楼洗漱。
“阿羽,你不高兴。”姬凝用肯定的语气说,剑修行事直来直去,但不是傻。
自从见到黄安,音宫羽就有点淡淡的排斥。黄安只当是这个仙人一般的青年认生,姬凝则敏感感受到音宫羽的情绪的低落。
音宫羽指尖在琴弦上扒拉,低低的琴声无端带着难过。
“我、我没关系。只是有些累了,阿凝我们会在城里停留两天吧?”见姬凝点头,音宫羽抓着自己如墨般的发尾道:“下午我想去趟理发店,唉……黑色终究没有白色好看。”
姬凝想起第一次见到湖边的音宫羽就是白发,恍然大悟。应该是音宫羽见到黄安的白发,又勾起染发念头。
于是点点头,“你喜欢什么发色都能染,到时候进山了谁都看不到,趁着还没进山过把瘾。”
姬凝又想起书上看的染发伤发,不由惋惜说:“其实你黑发更好看,回头帮你找找有没不伤发的玄术染料,我们族中有味草药能短时间染色,族中弟子喜欢用着玩,回头给你带一些……你怎么了?”
音宫羽凤眼亮晶晶,充满希冀问:“阿凝觉得我黑发更好看?”
姬凝:“嗯。”
“我还以为阿凝喜欢白毛呢,原来更喜欢黑发呀!”音宫羽刚说完,目光对上买饭上来的黄安,慌张捂嘴,凤眸中全是惊慌,“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说白毛不好的意思……”
黄安:……这个琴修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
姬凝见不得小男生受惊,赶紧抓住音宫羽的爪子,“我更喜欢阿羽的黑发。”
黄安咳嗽一声,示意两人吃饭:“什么白发黑发的,上个月我还蓝色头发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音宫羽脸上扬起小太阳般温暖笑容,接过黄安手中大碗面,“黄哥,看你这样子对时尚懂得很多?我才从山沟沟出来,这两天能麻烦黄哥陪我上街挑些衣裳吗?”
黄安狐疑看了眼音宫羽,这家伙刚才不是还阴阳怪气,怎么一下子又哥俩好了?
音宫羽冲着黄安眉眼弯弯释放友好。
黄安无奈同意,或许……刚才是他多心了,音宫羽真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只有姬凝神游天外,认真思考这两日该给音宫羽买什么衣裳。
最后发现自己对时髦一窍不通,决定上街任由音宫羽挑选,反正有局长报销,姬凝族长毫无负担。
……
三日后。
一行三人穿着时髦的新衣裳进入南干龙脉。
姬凝不自在扯扯身上的拉链,对上音宫羽期待的小眼神,无奈放下手,穿就穿吧,又不会少块肉。
进入山脉之后,最欢喜的非音宫羽莫属,从小生活在远离尘世的神女部族,对森林有着天然的亲和。
姬凝边探查边对比地图,拿着铅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有黄安这个向导在旁边讲解带路,姬凝的效率比想象中要快上不少,盘桓在龙脉上的郁气挨着处理掉,那些处理不了的则做上记号。
“阿凝!你瞧这是怎么了?”
不远处的音宫羽朝不远处的姬凝呼喊。
姬凝两个闪身到音宫羽旁边,剑尖戳戳扒开的草丛。
触感和普通的泥土不同,更像是戳在腐烂物上。姬凝眼神一凝,剑气扫过,地上裂开一条裂缝。
跟过来的黄安惊呼一声,“邪尸扼灵!这种东西和玄术师起邪术不同,是开智灵兽死后怨气不散,又经各种机缘巧合形成的。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算上这次,也就遇见过两次。”
姬凝剑尖从腐烂物上挑下一条项圈,放在河中冲去淤泥,露出金灿灿的吊坠。
“这是……南海御兽门的东西。”姬凝捡起金吊坠,疑惑自言自语,“南海的灵兽怎么会出现这里?不对,御兽门的灵兽丢了都没人找吗?”
黄安想了想,从包里翻出最近报纸,寻物启事那一栏确实没有南海御兽门发布的消息。
音宫羽蹲在旁边,皱眉看着金吊坠,“我刚才听到有求救的声音才发现这里,求救声应该不是腐尸发出的,附近可能藏有人。”
姬凝听音宫羽这样一说,心里忽然突突了一下,“你说附近还有人?”
音宫羽点点头,“嗯,就在腐尸旁边,你刚才劈开地面后声音消失,我以为是腐尸。现在……现在又出现了。”
经过音宫羽再三确认,声音发出的位置正在灵兽尸骸下方泥土中。
三人面面相觑,黄安问:“挖不挖?我怕挖出来是活人,我只会控制死人,拿活人没办法。”
姬凝拔出长剑,冷声道:“活人劈了就是死人。”
音宫羽侧耳听了下,疑惑道:“求救声又消失了,连呼吸都消失了,是不是死了?”
“死了?”黄安莫名松口气,“挖吧!死人就不怕了。”
求救声消失,也阻止不了三人挖开泥土。
片刻后,挖开的坑底出现个能量即将消耗完的保护罩,高大的男人躲在保护罩内死活不出来。
黄安站在坑上擦擦汗,“兄弟,你要待到什么时候?刚才不是求救吗?”
那人缩在保护罩内,“你们当我傻,刚才听见你们说劈我!不还不想死!”
姬凝尴尬收回剑,“刚才我们怕是什么诡异东西,你是人不是奇奇怪怪的,不会劈你。”
那人试探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才一骨碌爬上巨坑,跳进旁边的河流清洗满身泥土。
这人是御兽门少门主房鹿,听他的描述。
两个月前,房鹿出门历练。路经过此地,忽然坐下灵兽反常暴躁,房鹿正准备带灵兽离开,忽然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已经被埋进泥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灵兽契约也空空如也,身上是灵兽死前留下的保护罩。
到今日被找到,房鹿已经被困整整一周,其间全靠修为支撑。幸亏被人发现,不然最多再撑三日。
房鹿心有余悸道:“可算有人来了!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我养了近十年的乖崽啊,别让我查到是哪个混账暗算老子……你们有没吃的?我快饿死了。”
姬凝掏出面包递给房鹿,房鹿就着山泉水填饱肚子。
“多谢,你们知道这里离城镇多远?我得给爸妈报个平安。”房鹿擦擦嘴角,收起灵兽的项圈,眼眶微红,“还要把小呦带回家,妈的,老子要给小呦报仇!”
姬凝指着来路,“往那边走半天的路程到镇子上,你快回去报平安吧。”
房鹿也不墨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朝三人鞠躬道谢后,朝着小镇的方向跑去。
姬凝三人则继续探查灵脉。
……
两个月后,南干龙脉探查完毕。
三人的面色都很严肃,情况远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整条龙脉千疮百孔,几乎被全部压制。每天都有庞大的灵气能进入灵脉,却无法出来。
若华夏三条龙脉若皆是如此,难怪天地间灵气日益消散。
回到镇子上,三人直奔特警局湘西分局。
简单的补给之后,黄安向姬凝和音宫羽问:“你们之后还准备去其他两条龙脉?”
姬凝拿着铅笔在地图上标记,“时间不等人,尽早探查,迟则生变。”
黄安长长叹息一声,“你们放心去吧,南干龙脉有我守着,保管没人敢动手动脚。”
特警局外,三人就此告别。
姬凝和音宫羽按照计划准备继续前往中干龙脉。
黄安对中干龙脉了解不多,就此和两人告别,摇晃铜铃朝深山走去,远远能看到一队搭肩蹦过来的僵尸。
黄安离开,最高兴的莫过于音宫羽,这个白毛终于走了,别以为姬凝藏的好他就看不出来,明明就喜欢白毛吧!
哼!
姬凝不知道音宫羽又闹什么小脾气,但这几个月走过来,只要音宫羽闹小脾气,就说明周围没有危险。
若是严肃起来,肯定又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大到灵气异变的声响,小到不远处谈恋爱的兽类,反正都逃不过音宫羽的耳朵。琴修听力可怕如斯!
“阿羽,逛街吗?”姬凝想起出山前的承诺,“咱们衣裳都快坏完了,帮我挑几件好看的,可以吗?”
音宫羽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姬凝轻轻哄两句就好了。
两人乘公交晃悠悠抵达市中心,音宫羽已经计划好给姬凝如何搭配。经过族中十几二十年的熏陶,音宫羽即便不知道当下流行元素,光凭直觉搭配出来的衣裳也别具风格,足以引领潮流。
然而,街还没逛,反倒先看到天桥下走火入魔疯疯癫癫的房鹿。
“姬凝!”房鹿率先瞧见姬凝,朝两人冲过来。
音宫羽条件反射抡起古琴朝房鹿拍去,房鹿被拍得一个踉跄。
刚站稳,就听到音宫羽惊恐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伤了,房大哥伤得不重吧?我只是个柔弱的琴修。”
房鹿揉揉闷痛的心口,强扯出个笑容,“不重,没伤着。”
心里却疼得龇牙咧嘴,他再也不信什么琴修柔弱的话,那一琴板直接将他从走火入魔中拍醒。琴修柔弱也就旁边这个剑修回信。
也是,剑修面前,除了体修,谁不是个柔弱的小可爱?
姬凝带着房鹿去旁边茶楼坐下,仔细询问事情缘由。
说起此事,房鹿眼眶通红。
两月前,他出山第一件事给家里保平安,谁知就在他埋在土里的这段时间,海南御兽门遇上灵兽暴动,全门覆灭,就连灵兽也无一幸存。
一夜之间,全族只剩下自己一人,高大的汉子伏在桌上泣不成声。
音宫羽摸摸琴板,刚才好像拍得用力了些,这个驭兽师也是个可怜人,待会儿道个歉吧。
房鹿哭够了,擦把脸,走火入魔后艳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姬凝。
“我调查了两个月,没有发现其他势力做幕后推手。但我有直觉,你知道幕后真凶?”房鹿顿了顿,“或者说,你们在龙脉调查的事情也和我们御兽门覆灭有关系,所以我在这里等了你们两个月,终于等到了。”
姬凝点点头,指着天上,吐出两个字:“法则。”
房鹿抱着头在沉默许久,擦去脸上泪水,站起身朝姬弦深深一揖到底,“姬凝女士,如果我没推测错误,您应该是在为人类谋求生机对吧?”
姬凝摇摇头,“算不上为人类,我若不做,便没人会做,不得已罢了。”
房鹿深吸口气,“房鹿申请加入,姬凝女士可否同意?我房鹿与法则不共戴天。”
姬凝之间敲击桌面,沉吟半晌,“我有个条件,加入特警局。”
房鹿很早就听过特警局,却一直没将其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个国家威慑玄术界的机关,没想到姬凝竟然也是特警局的人。
“好,我相信你。左右现在无依无靠,加入特警局也无妨。”房鹿直视姬凝双眸,“只要有报仇的希望,我愿意加入。”
有人愿意加入,姬凝自然高兴。
只有音宫羽在旁边牙都要咬碎,刚走个白毛,又来个红眼!气煞阿羽!
但是这关系到阿凝的反法则大业,只得咬碎一口银牙往肚里吞,阿羽好气哦!面上还是要笑嘻嘻的,更气了!
房鹿急匆匆赶往特警局办手续,音宫羽则拽着姬凝在市中心一顿买买买,发泄心头怒火。
明明是两个人的路程,现在硬生生加进来一个房鹿!越想越气!买!
远在京都的特警局局长打个喷嚏,掐指一算,无奈摇摇头。
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一个老头子留着也没用,让两个小朋友造去吧。
……
姬凝花了整整五年时间走遍整个华夏大地。
一份泛黄的地图上,密密麻麻全是压制灵脉的邪术标注。
经过五年的打磨,当初那个直愣愣的剑修变得更加圆滑,能用嘴解决的事,绝不动手。
至于解决不了的,在音宫羽这只小机灵鬼的提议下,入夜套麻袋,打到服为止。
曾经正直的剑修拒绝这种阴招,但拗不过阿羽,试过两次发现确实有用。某只剑修便选择性忘记了何为“正直”。
音宫羽背着古琴晃晃悠悠跟在姬凝身后,笑眯眯地和路过的人打招呼。这些年想追姬凝的多着呢,最后除了他没一个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