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刘磊，郑易明来不及再去车库，打了车匆忙离去。
下午这个时段，交通格外畅通。习惯了打提前量的郑易明，提前二十分钟便到达酒店会场，随后径直走向培训会议室。
早在林诗漫到青城前，郑易明就提前考察了多个会场，这间会议室是他比较中意的，先后三次造访，对具体方位早已相当熟悉。
这是酒店内唯一一个环绕型座椅的会议室，像极了缩小版的大学阶梯教室，四周墙壁上还张贴着明星大咖在此演讲时的照片，这种规格和环境非常适合培训和演讲。
郑易明走近会议室，听到里面传出讲课的声音，便驻足探头，朝里面望了一眼。
只见讲台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专家”，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嘴里滔滔不绝，投影幕布上“2020芯片技术发展趋势及前景展望”的红色标题分外醒目；而台下，很多人却是“低头族”，要么昏昏欲睡、要么在玩手机……
芯片事业群的李明董事长坐在第一排，在看到郑易明后，先是微微抬手打了招呼，接着便起身迎了出来。
“您到了郑主任，请跟我来，先到接待室休息一下，这边马上结束。”两人握手，李明说道。
郑易明连忙回复：“没事的李董，我来早了会儿。您回去听完吧，我在这儿等等。刚才听到会场里有讲课声音，好奇看一眼。”
“郑主任这边请！”李明不由分说，一边引导走向接待室，一边继续说道：“下午我们安排了两场培训，第一场是一点半到三点，主要讲技术，刚刚已经是最后一个章节了，估计很快结束，第二场是三点半到五点，就劳烦您了，大家都很期待。”
郑易明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又笑着说道：“哪里哪里！难得有机会和大家交流而已。”
很快，两人便来到接待室。
李明引导就坐，礼仪人员端上茶杯，两人闲谈小叙。
郑易明问道：“刚才主讲人我没太有印象呢，是您单位总工？”
“不是的郑主任，那位是青城大学电科学院的李教授，是我们特意邀请的，他在微电子和集成电路方面都很有研究，经常担任各类专家组组长或者评标委员会主任，在整个芯片行业有一定的话语权……”
说着，李明叹气道：“唉……现在的形势和以前没法比，市场开发和客户攻关的难度都更大了，吃吃喝喝的那一套传统打法已经行不通了。现在的客户刁钻的很，而且偏专业化，市场人员必须得懂专业技术，否则自己没两把刷子、客户懒得花时间和你聊…这年头，谁还稀罕一顿饭一场酒啊。再说，竞争越来越激烈，没有多少利润撑得住大额回扣了，有时候即使准备了，客户还不敢收……今天小林她们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才请来李教授讲课，你看台下那一个个的样子…真是不求上进！”
“李董，您看得远！大家会慢慢跟上的。”郑易明不知道怎么劝慰，深感李明说的在理。
但让一群习惯了灯红酒绿的市场人员，去聆听最新的前沿技术成果，属实有点困难——市场开发战略从商务型向业务型转变，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两人短暂沉默。
在接待室一侧的墙上，镶嵌着一台平板电视。
电视始终开着，滚动播放着最近一周发生的时事热点，虽然音量较低，但依然听得见新闻主播那标准的普通话：
[2020年“新春走基层”暨“脱贫攻坚一线见闻”主题采访活动于1月7日正式启动…]
[1月6日，基里巴斯总统访华、老挝总理访华…]
[1月3日，武汉市卫健委发布通报称，自2019年12月以来武汉市发现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病例，临床表现为发热、少数病人呼吸困难，胸片呈双肺浸润性病灶，截至1月3日8时，共发现符合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诊断患者44例…]
……
两人时不时看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省去了些许尴尬。
李明说道：“时间过得真快，月底就过年了，今年春节郑主任有什么行程计划？”
郑易明说道：“也没具体计划，初步想着去两边老人那各住几天，平时工作忙，好不容易有个假期，陪陪家人、好好休息休息也挺好，不过，春节假期是比较累的，各种迎来送往……”
“当当当～”只见林诗漫敲门示意，朝两人走了进来。
“郑…郑…郑主任您到了。感谢支持！”尽管林诗漫在“郑哥”和“郑主任”的称呼间恍惚了刹那，但还算不失礼貌地打了招呼。
看着眼前的林诗漫，郑易明是即想笑又紧张。
没有迟疑，林诗漫接着向李明汇报：“李教授正在作最后总结，稍后如果没有现场提问的话，就直接结束了……”
没等林诗漫说完，李明起身说道：“郑主任，您稍事休息，我过去致谢，失陪一下。”
郑易明几乎同时站起，伸手回应李明的握手，示意他赶紧去忙。
“小林，你在这陪陪郑主任，正好把参训人员情况和郑主任汇报汇报……稍后我和李教授过来。”说罢，李明便走出接待室。
话说，此时的郑易明和林诗漫俨然是一对“冤家”，一个背负着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的错，一个带着情感上还未抒发的气愤以及理智上还没表达的谢意。
即便如此，倘若这两人此时正处于众人参与的工作场合，或许仍会表现得规规矩矩、自然得体；除非是私下独处一室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好好掰扯掰扯。
可眼下，偏偏两个人在正式工作场合独处一室！
不至于刻意疏远，又不适合主动靠近。
不谈工作不合适，毕竟其他话题与接待室环境违和感太强，谁都开不了口；
只谈工作又不甘心，谁都不屑去做煞有介事、口是心非的表演。本就隔靴搔痒，说越多只能越痒……
那就杵着吧，就像现在这样。
两个人能在一米间隔内静静地“杵”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甚至，会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