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太太哽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是啊,还能有第三种选择吗?
前儿个冠军侯家的庶孙自个儿从三层楼下跳下,摔断颈骨而死,那孩子的爹是个软弱无能的,原本在侯府一点也不起眼,边缘人一个,却生了个可爱又聪慧的儿子,三岁就能背百首诗,五岁就能对对联,很得冠军侯喜爱,他那个庶出的爹的地位在侯府提升不少,孩子一死,他受不了打击,也喝药自尽了。真是人间惨剧。
臻儿发病时也是尽若疯狂,自伤自残,有人近身就伤人,多可爱的孩子啊,竟被害成这样,顾二太太被冠军侯家的孩子吓坏了,这才让知言去求默言,哪知,女神医也不灵了……
“臻儿……”孩子醒了,刚醒还有点迷茫,两眼空洞无神,象失了神魂似的,二太太的心就揪着痛。
上前摸孩子的额,他一动不动,并不反抗,由人摸。
凉凉的没发烧。
“饿吗?喝点粥好不好?”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只要看见碗就打翻,或者摔了,只闹着要糖,明明只有几天时间,胖呼呼的小脸就凹陷下去了,瘦了一整圈,嘴皮干裂着,连水都不肯喝。
小孩儿没反应,不同意也不反对。
二太太忙让人端了米粥过来,自己扶起孩子,将他揽在怀里,孩子也没有反抗,听之任之,二太太心头一喜,莫非顾默言是有镇病魔的神力,她一来,还什么药都没吃,孩子病情就有好转了?
侍候的丫环也高兴,舀了一调羹送到孩子嘴边,孩子没张嘴,但也没象平素那般打翻,大家都紧张地盯着他。
“甜的,放了桂花糖。”二太太诱惑道。
孩子张嘴,乖乖的喝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肯吃,又不再闹就是好事,保不齐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可还没高兴两秒,孩子一回头,一口粥便喷二太太脸上,眉毛眼睫嘴角都挂着粥米。
丫环生怕他打人,条件反射地退开,孩子已然一口咬住顾二太太的手腕,死都不肯松口。
二太太痛得全身发麻,又舍不得打,可再让他咬下去,非撕掉一块皮肉不可。
知言忙拿了颗糖诱惑:“糖,糖来了,臻儿最爱吃的糖,新做的。”
孩子听到糖眼睛才有了神,这才松开祖母,死死盯着知言手里的糖,突然抓起枕头就朝知言砸:“骗子,骗子,我要棒棒糖,棒棒糖。”
然后对着知言一顿乱踢乱打,知言脸都白了,还是春喜手脚快,将她拽开。
默言绕到孩子身后,给他扎了一针。
针头上有镇定药,孩子总算安静下来,但仍目露疯狂。
二太太又痛又难过又急,涰泣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天爷啊……”
默言往孩子嘴里塞了颗糖:“棒棒没了,只有糖,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吃的是糖又不是棒棒,对吧。”
孩子怔了怔,那糖入口即化,味道很特别,一颗很快吃完,又张口:“还要。”
默言又给他了一粒。
再想要第三颗默言不肯了:“喝粥,喝完粥才有糖吃。”
孩子就看向端粥的丫环。
丫环迟疑着不敢上前。
知言接过粥碗正要去喂,却被另一只手抢过去,竟是秦孝玉:“我来吧。”
孩子刚才咬顾二太太的情形太吓人,他担心。
知言脸微红,羞涩又飞快地睃了他一眼后站在默言身边。
孩子并不抗拒秦孝玉这个陌生人,竟乖乖的将一碗粥全喝了,还喊饿,顾二太太大喜,忙让人去拿饭,默言摇头道:“吃个馒头就好,一次不能多吃,肠胃受不了的。”
顾二太太哪里还敢不信她,当真让人拿了个花卷来,孩子不爱吃馒头,吃花卷也是一样的。
那边顾三太太端了熬好的药来,孩子已经吃饱,自是不肯喝药,但也没发脾气乱打人了,只是把头撇开拒绝。
默言便端着那罐糖问:“小臻儿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孩子点头。
“那乖乖吃药好不好?吃了药就不痛痛了,再奖两颗糖豆。”
孩子眼巴巴地瞅着糖豆罐,但还是皱眉不肯喝药。
“不是苦的,是甜的,不信你试?”默言接过药碗道。
孩子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她。
默言气笑,舀了一小勺灌他嘴里,孩子砸吧几下,看向她手中的碗。
默言将碗一递:“是男子汉就自个儿喝,一口气喝完就是小英雄。”
孩子当真接过碗,先小口喝了口,确信不哭这才咕噜咕噜全喝了。
二太太的心快拎到嗓子眼了,紧盯着喝过药的孙子。
孩子只是抚着圆滚的肚子,似乎撑得不舒服。
“带他走走消消食吧。”默言道。
这边刚消停点,大房的两个媳妇急急地跑过来,原她们的孩子也发作了,正闹得厉害。
默言正要过去,知言却道:“二姐,累不累?我看你的腿都肿了。”
默言低头,她今天特意穿着只到脚踝长的裙子,免得不小心踩着裙摆摔跤。
还真是肿了,绣花鞋的鞋背把脚背勒出深深的印痕。
虽说只有六个多月,肚子却比旁人都大,太大了压迫下肢,血脉不是很通畅,这才会造成腿肿。
顾大奶奶顿时变了脸:“四妹妹什么意思?你嫡亲侄儿好了,就不顾你那两个侄儿了?”
知言是真担心默言。
默言确实也累了,她如今很容易犯困,站久了腰也痛。
“这样吧,你们拿两罐糖去救急,不可吃多,一天顶多十颗,到后面慢慢减免。”默言道。
“糖?”顾大奶奶听到糖就怕:“怎么又是糖?不,不能,不能再吃糖了,都是糖害的。”
顾二太太不悦道:“我家臻儿吃了这糖就好多了,你们又要默言去治病,又不信她的药,这如何是好?”
大少奶奶这才将信将疑接过糖,二少奶奶有样学样,拿了糖,也没说谢就转身要走。
知言道:“两位嫂嫂急什么,自然还有药。”
那两位这才脸上有了笑,急急地讨药方。
“方子在我这里呢,你们只管端药过去就是。”顾三奶奶道。
大房的两个儿媳又冷了脸,二少奶奶翻了个白眼道:“你煎好了我们只管端过去?三弟妹这么好心,让嫂嫂我一时难以适应呢,不过,这一碗和那一碗是不是一样的呢?不会有添减吧。”
三少奶奶气得心口痛,提起药罐子就走,不打算给她。
大少奶奶忙过去抢了药罐:“三弟妹最是忠厚,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都是顾家的孩子,没得你家孩子吃了药会好,我家孩子吃了药反而有事的道理,让老太太知道了,一顿打怕是轻了呢。”
三少奶奶懒得理她二人,进去照顾孩子了。
大少奶奶拿了药还是不肯走,磨蹭着:“默言,你是有福气的,看自从进了侯府,就象变了个人一样呢。”
默言打了个呵欠,她想睡了。
知言道:“嫂嫂们再不去,逸儿和瑕儿不知又会如何呢。”
这两位惦记孩子,不甘不愿地走了。
默言倦得很,秦孝玉道:“先回府吧。”
默言却摇头:“不能回去。”
她也不确定自己配的药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对解毒的效用又有多大,得观察。
知言便让她去自己的闺房睡,秦孝玉自然也跟着,到了闺楼前,知言好犹豫,踌躇道:“三公子……”
“嫂嫂身边没个人不行,大哥叮嘱过的,小可虽无武功,但在总比不在的好。”
他理直气壮,完全没有进入女孩闺房的不合适和尴尬。
“可是……”知言想坚持,毕竟既无婚书又没正式提亲,他就这样不顾不管进自己的绣房,传出去自己还要不要名声了?
“走吧,我睡一觉先,等醒了就带着三弟去老太太跟前提亲。”默言道。
秦孝玉便正正经经向默言施一大礼:“多谢嫂嫂。”
这就是也同意的意思?这算是变相表白自己?
知言又窘又喜,嘴角忍不住上翘,一颗心虽然跳得厉害,但也感觉着了地,落妥了。
若是如此……
那也不行啊。
“三公子……”知言想了想道:“我带你去父亲那边吧。”
默言摇头道:“别啦,一会子我睡时,你陪三公子在园子里走走逛逛打发时间吧。”
“走走逛逛?在顾家园子里?孤男寡女的,不是送料给那些人嚼舌根子么?”
“三公子远来是客,而且他是为什么来的为谁来的?吏部衙门的事都快堆成山了,他肯放下公事陪你,帮着治你的几个侄子,难道还换不来逛逛你家园子?”
知言急耻白脸道:“我……我……”就知道只要二姐姐帮谁,另外那个想在口舌上争个高低,只会让连他自己在内的都觉得矫情和虚伪。
“二姐……”
默言又打了个呵欠,摆手:“不行,我要睡了,困得眼皮子都象灌了铅。”
说完不管不顾的去了知言的主卧。
知言的脸更窘更红了。
“四小姐,请!”秦孝玉忍住笑,一本正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