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太太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仍是嘴犟:“她是小辈,就算我有说错做错的,不是该大度些么?都要当娘亲的人了,还那么计较,这般禀性,如何在侯府立足?”
顾老太太重重将茶碗一搁:“她是要当娘的人,你呢?当几十年的娘了,又有多大长进?凭什么她是小辈就要让着你,由着你排宣?”
顾大太太吓得起身垂手而立,老太太指着门:“出去,回自个屋里反省。”
周遭都是丫环婆子,老太太已经很久没说过这样的重话了,顾大太太面讪讪的,如同被当众打了好几记耳光。
却说顾二太太见知言领着默言和秦孝玉过来,震惊地站起来:“知言你这是……”
“娘,二姐姐来给臻儿看病。”知言道。
顾二太太大喜,又看向秦孝玉,因着上次怂恿越夫人抢世子之位的事,害知言与他的婚事黄了,可她知道知言是中意这位秦三公子的……
“见过夫人。”秦孝玉上前行礼。
“哎哎,快起来,三公子今儿怎么也有空来了。”顾二太太有点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自己是该着急给孙儿看病,还是先探探秦孝玉口风,若是来提亲的呢?这也是要紧的事。
秦孝玉一时也有点无措,顾二太太的眼神太热切了。
默言:“二婶,臻儿呢?”
顾二太太这才回神,不好意思道:“那孩子他……”
按理该让人把孩子带过来让默言看诊……
“四妹,领我过去吧。”默言道。
孩子这会子被捆在床上,正奋力挣扎,嘴里也被塞了布条子,担心他咬了舌根。
才四岁的孩子,却是满身伤痕,眼睛瞪得老大,又充血,脸上是一条一条的抓痕,血迹斑斑的,看着既瘆人,又难过。
顾家人颜值都高,这孩子默言见过,两岁多时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眼睛黑又亮,白白胖胖的,漂亮又可爱,如今却……
默言难受,拿了个小瓷瓶,揭开盖在孩子鼻间晃了晃,不多时,孩子紧张的神情缓和,眼皮发沉,很快睡着了。
让人给孩子松了绑,要来热水,开始给孩子清洁伤口,并涂药。
顾二太太屏着呼息,大气都不敢出立在一旁,心疼不已,嫡嫡亲亲的孙儿啊,捧着手心里疼着的孩子,只是几颗糖竟成了这副模样,那天杀的卖糖人,再见着非杀了他不可。
处理完伤口后,默言拿出针管抽了孩子的血,顾二太太瞪大眼睛,下意识想要制止,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东西这种法子,知言暗暗握紧了她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
“我要验验他血液里毒性浓度。”默言难得解释道。
这话每个字都听得懂,放在一起不懂。
顾二太太看知言,知言道:“这是姐姐的法子,娘,整个大梁,只有二姐姐能救臻儿。”
太医请了好几个,都没法子,到后来,太医都请不到了,因为城里得病的孩子太多,忙不过来,孩子发病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发狂发疯,看着他伤害自己,若非不得已,谁舍得把个四岁的孩子捆起来?
“嗯,默言,你尽管大胆做,二婶知道你是最心善的。”顾二太太满怀期待道。
默言叹息道:“这毒太厉害,我也未必有法子解毒,只能先想法子缓解。”
说完,她从药箱里拿出一罐糖丸,顾二太太条件反射后退一步:“不,不要,不要了。”
默言道:“这个糖是我亲手做的,虽然算不得解药,却对他的症状有用,一会子他醒了,哭闹时,就给他这个。”
顾二太太这才接过,默言便坐着在药箱里翻翻拣拣,开始倒腾,知言这才请秦孝玉坐,并亲手奉上好茶,顾二太太看在眼里,稍松了口气,这二人郎才女貌,跟对璧玉一样,很登对,眉目间流露的情意让人欣喜。
默言似乎配了副药,又觉不满意,又重新配,如此推翻重来重来又推翻了好几次,最后似是下定决心,递给二太太配好的药包:“二婶,这是我配的药,效果如何,我暂时还不清楚,只能先试试。”
顾二太太一听有点着急:“那吃了可是有何不妥?”
“我暂时还不知道,只能先试,然后观察。”
“这是……拿我家孩子当试验品?”顾二太太冲口道。
“娘……”知言皱眉,二太太这脾气,是摁都摁不住。
“不是,我不是不信你默言,只是臻儿是我的命啊,来不得半点差池,你这药……能让旁人先试么?”
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哪个孩子不是父母长辈的心头肉?
默言有点无奈,拿回药包道:“那二婶可得等了。”
一边说一边起身要走。
顾二太太急了:“得等多久?孩子一醒就会闹啊,这糖……有用么?”
“这糖用处不是很大,只能顶一小会会儿,还是得用药才行。”
“可你这药……都不知道效果,若是吃出问题怎么办?”顾二太太纠结。
默言想说,其实没有副作用,只是不知解毒效果如何。
但她没说。
就算说了,顾二太太也未必信吧,这种拿别人家的孩子试药的想法就不好,让人不喜欢。
如果不是时间紧,没时间进行药理试验,默言也会要求先让孩子试,但毒姓是没有的,这个她可以打包票。
“我没法给二婶承诺,这种病,我也是头一回遇见,麻烦得很,虽然毒不会要命,但这个瘾却能杀人。”
“二妹妹……”孩子的母亲,知言的嫂嫂自里屋出来,也不知她站在暗处听了多久,一出来便拉住默言的手,含泪道:“药给我吧,我去煎,可还有要注意的事项?”
“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可以适当放点冰糖,等他醒来就喝,一日三回,连服七天,不过,他醒来时,还是得绑着,专门人看着,千万不能放松警惕。”默言道。
顾三奶奶拿着药当真亲自去煎了,顾二太太还想说什么,知言道:“娘觉得,是臻儿吃默言姐姐开的药危险,还是由着他发病发狂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