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歆盯着顾芫，“嗯？你害怕什么？”夹菜的动作放缓。
“他们既然能回收住宅，那就有可能往业主家里塞人，官方在特殊时期征用单位和个人的财产。这是我担心的。”
顾芫食不知味，她担心被人霸占住所，抢占生活物资。吃饭的动作放慢下来。
“事情严重到这种地步？”杨若歆最近没有关注太多，伤员一批批，救人都很累。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激化矛盾？
顾芫笑得勉强，“没有，是我瞎想的。只是觉得官方是没有下限的，我们也不是人民。”
“那就让他们来，有那个胆子就来，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杨若歆很愤怒，“法律秩序已经形同虚设，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剥夺我们的权利？”
想让她不痛快，那她先让别人不爽利。
释放的野性要被重新压抑，最好不要在没被再次驯化之前。
“只要我们想，联合起来反抗又怎么样呢？”
对啊，为什么呢？
顾芫陷入深思，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想错了？
现在不是和平时期，在生存困难的现在，让人拿出足够吃大半辈子的粮食出来，本就是迫害。
她也知道，很多地方出现的团伙，都会盘剥周围地区的人，更知道有人抢官方的东西。生存面前，法规算什么？
那为什么要遵守呢？就因为他们是官方？
凭什么要遵守？因为骨子里被压榨奴役的基因？
跪得太久都不知道反抗了。
真是贱呐。
顾芫自嘲，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会陷入这种陷阱。
有人侵犯她的权益，那干就完了。
她放下碗筷，直勾勾地盯着杨若歆，眼神亮堂。
“谢谢你，提醒了我。我刚刚想了很多，甚至追溯到是不是不该辞职，是不是缺了稳定的靠山。”
杨若歆也放下碗筷，“现在谁都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手里的武器。我们有一定限度的自由，自由不再，我们争取又何妨？人生就这么长不是嘛？”
“嗯，你说得对。”
“所以，你情绪低落是因为这个吗？”杨若歆推断。
顾芫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半天，“也不全是，我担心自己，也担心你。”
两人面对着说话，靠得很近。
嗯？担心她？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杨若歆笑容放大。
“我担心你吃亏，担心你会被人欺负。”
“担心……”
话音未落，她被杨若歆一把抱住。
一瞬间，顾芫心跳不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她可以享受这个拥抱。
杨若歆没有想到，顾芫是因为自己。她的事情能如此牵动一个人的思绪。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她喜欢呢？
顾芫伸手回搂她，安静地抱了好一会。难怪拥抱能让人放松，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没有羞怯，很自然的拥抱。也很自然的分开。
两人分开，杨若歆温言道，“不用担心我，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的，不是吗？”
“是。”顾芫迟疑了一会，回答杨若歆。
是的，她们都不脆弱。
继续吃饭，顾芫又问起杨若歆的打算。
“我不想和他们扯皮，应该会用水结清剩下的房贷，他们给难民发物资也算做好事。如果真的要强占我们的地盘，那我是不会答应的。”杨若歆如实告知，也希望顾芫懂她的想法。
顾芫知道，“嗯，我赞同。现在能住这里的，不是科研人员就是有财力的富豪，之后的保障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
“我们可以告诉一下楼里的大家，只要比他们更狠，官方派来的怂包也不敢说什么。我不相信他们会有硬性要求。”杨若歆说着，又拿起碗筷，饭还没吃完呢。
“对，有时候通知下达意思就变味了。官方的意图不是救人，没必要和全小区的肉作斗争。”刚才被糊住了脑袋，顾芫现在又想清楚了不少。
新元是香饽饽，也不是谁都住得起。官方选择有利可图的目标，也会有个筛选。
作对也不是官方一定想的，要知道，有组织有纪律的反抗队伍，同样很可怕。
是她着相了。
饭后残余收拾干净，两人一狗都是光盘行动，她们剩了一些吃不完的辣椒和大蒜，咖啡是舔得一干二净，饭盒都能再次利用的程度。
吃完用黝黑的眼睛眼巴巴看着吃饭的两人，很是可怜。
顾芫忍不住想给它添食，杨若歆狠心地拒绝了咖啡。
“现在不可以哦，少食多餐，待会才能放饭。”
咖啡很聪明，似乎懂主人的意思，整条狗躺在瓷砖地板上歇凉。
这些天热坏了。
杨若歆想起忘记的事情，“对了，忘记告诉你个好消息，温温她们在最近的避难所安置下来了。”
找到好友，语气也不激动，“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顾芫敏锐地察觉。
“温温差点被倒塌的重物砸到，温叔推开她自己就没了。”她内心复杂，温叔本能地救了女儿。
顾芫不知道该说什么，隐约有这方面的感觉，“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人总是得朝前看。”拿出常温水递给杨若歆。
“她说，老头子很古板，当初出柜的时候被打了好几棍子。说再也不认她这个女儿。还是凭着她妈从中周旋，慢慢地才得到了认可。”
杨若歆不知道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她有爱她的外公外婆，同样能感受到温温的情绪。
“她以为老头子心里一直有疙瘩，住在一起这段时间也别别扭扭的。被推开的瞬间，她才知道老头是爱她的。”
水不是往常一样冰凉，她这才想起自己生理期到了，喝水都有点兴致缺缺。
“可他怎么就走了呢？走得也不体面，血肉模糊的，让人认不出。”
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桩一件都在打击这个家庭。
“雯静说她一直很平静，在看到手机里存的照片时，才爆发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顾芫理解，“没关系，兴许我们哪天也不小心就没了呢。过好当下就行。”
“确实，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杨若歆赞同，也许过不了多久地球就毁灭了呢。
“上次事情发生她们搬到了另一个安全系数更高的地方。真的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杨若歆随口转变话题，“我今天去的避难所，有个女人拉着我要我给她朋友看病，没什么大事，就是皮外伤，脑袋有一点后遗症。”
“女的看上去很有风情，朋友瘦瘦弱弱的，你绝对想不到女人是被她朋友硬生生刨出来的。”
她语气夸张，顾芫脑海里也有画面。
“而且，两个人很亲密，一点都不像普通朋友。”杨若歆脸上露出姨母笑，脑海里觉得两人已经在一起了一样。
顾芫安静地听着，坐在沙发上。今天头不舒服。
时不时回复杨若歆的话，“像情侣是吧。”
“嗯，是的。”她郑重其事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