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子里的腥甜越来越重,茫然望向四周,好似哪里都有妞妞的影子,又好像哪里都空空的。
恍然间想起,家里出事的那一天。
他没了母亲,父亲也淹没在大火里,瞬间他心里的美好都破碎了。
一直跟着义兄在逃命,身后只有追杀的身影。
所有感觉都是饿,冷,直到他在简家的大炕上醒来。
是妞妞救了他,是她坚持要收留他,是她嚷着要他做童养夫。
是她一声声叫他哥,是她吃个肉包子都要分他一半。
是她治好马坚强送他当坐骑…
他知道他要学本事,以后要回京都报仇,但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妞妞。
她承载了他破碎后又重建的整个人生。
但如今她丢了,她被人绑架了,他找不到,找不到!
“滚一边去,找死啊!”
有马车路过,见路中间站了一个人,怒骂一声,一鞭子抽了过去。
有路人好心,扯了邹桓到路边,嚷道。
“小哥儿是哪里不舒坦吗,赶紧回家吧,别在外边乱晃!”
邹桓摸摸被抽破的袖子,露出里面的新棉花。
这是入冬时候,简叔买的棉花棉布,奶奶亲手给他缝的。
他们都在等他回去,等他带着妞妞回去!
他望向眼前的城市,最后选定了北边。
若他是绑匪,也会找人员复杂,逃脱方便的地带。
整个万刃城,只有城北的棚户区最合适。
他也没有线索,就一条街一条街的找,一直找到日头马上落山。
直到,金子凄厉的叫声在旁边的墙头响起。
终于见到熟人,金子直接飞起,跳进了邹桓怀里,把妞妞的头绳吐了出去。
邹桓惊喜的脑子里隆隆作响,这头绳是他买给妞妞的。
红色的绸带,缝了米粒大小的珍珠,一条就要了一百文。
当时妞妞还心疼他把所有零用都换了这头绳儿。
“金子,金子!
你是不是知道妞妞在哪里??
能不能带我去?”
金子虚弱的瞄了一声,想翻个白眼儿的力气都没有。
邹桓太熟悉这表情了,马坚强也总是这般。
他抬腿就往前走,每到路口,金子就会叫,喵一声就是拐弯,两声就是就是继续走。
夜色眼见就弥漫开来,胡同里各家亮了灯,萤火一般点点。
邹桓也焦躁起来,幸好金子终于抓了他的衣襟,冲着一边的矮墙,轻轻叫着。
邹桓心跳如鼓,找了个隐蔽之处,把金子放了进去。
他则小心跳过了矮墙,借着夜色摸到了后窗下。
屋里点了篝火,三个汉子围在一边吃东西烤火。
邹桓只在破窗上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就警觉的望了过来。
邹桓赶紧缩了脑袋,等了好半晌,听到屋里开始说话,这才继续仔细打量。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小丫头!
许是心有灵犀,晓安居然也看见了破窗口露出的眼睛。
她立刻疯狂摇头,不想邹桓进来冒险救她。
这三个是江湖亡命徒,邹桓才学艺不到一年,根本不是对手。
三个汉子被惊动,立刻起身四处张望,甚至一个还出去绕了一圈儿,回来之后踢了晓安一脚。
晓安憋了一日的尿,没扛住这一脚,直接尿了裤子。
那汉子嗅到味道,就坐下重新吃烧鸡。
“没事,这死丫头许是要尿尿,被我一踢就尿裤子了。”
“还是小心一点儿好,等到换了银子,就不用费心了。”
“要我说也不用这么小心,这丫头家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听说只是同山里猎户交好。
那些猎户打个山鸡野兔还行,真是到了咱们手里也只有见阎王的份儿。”
“金主许是被吓破胆子了,可是没少嘱咐。”
三人说这话,没再理会晓安。
邹桓生怕被发现,潜藏在后窗下,不敢动,更不敢离开。
这个时候最好是给家里送信儿,但城门关了不说,屋里这三人随时有可能把晓安带走。
他若是走了,回来扑空,再找晓安就麻烦了。
幸好金子许是知道什么,蹲在墙头,夜里变得绿莹莹的眼睛鄙视的瞄了邹桓一眼,然后跳了下去…
邹桓猜到它是继续去找家里人报信了,于是稍稍放了心。
简韦成等人这时候也都在城里,但寻不到人,天色又黑,只能聚到了大东家里。
大东的娘听说晓安丢了,跟着着急,催着小雪烧水做饭,尽可能的帮忙,但众人又哪有胃口吃喝。
直到,大东熟悉的兄弟送了一封信来。
“这是三里镇的山货铺子送到城下的,我听说找你,就用篮子把东西吊上来了。”
简韦成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里面的字句很简单。
“想要你女儿的命,明日大石桥杂耍摊子旁大树树洞里。
放葡萄露秘方,傍晚就会放人。”
“先生,这不能答应!”大东下意识就拦了一句。
这信里说了要什么,说了送到哪里,却没说怎么放妞妞,他们去哪里接人。
显见,这就是敷衍,骗到葡萄露的方子,妞妞绝对没有活路。
旁人也是点头,小声附和,“是啊,瞧着这事就不靠谱。”
简韦成收起信件,同那送信的兵卒拱手道谢。
“兄弟,大恩大德不言谢。
等家里这件祸事过了,简某一定备酒席厚谢。”
那兵卒赶紧摆手,“先生客气了,我们平日同大东像亲兄弟一样。
总听他说起你们一家,这时候帮个忙是应该的。”
说罢,他就赶紧告辞了。
毕竟是临时脱岗前来,被查出也要挨一顿好骂。
送了人,简韦成就开始写葡萄露方子。
其实方子很简单,就是葡萄和糖霜。
但对方不相信,就只能造个复杂的假货。
什么山泉水,十年烈酒,统统加进去,什么时辰放入,写了满满一大篇。
“大东兄弟,明日还要你多请几个兄弟助拳。
最好把杂耍摊子,不着痕迹的围起来。
这样有人取方子就直接抓起来,逼问出妞妞的下落。”
简韦成叹气,这个法子还是有风险,但绝对不能等对方拿到东西之后撕票。
大东拍着胸脯应下,“先生放心,我在镖局还有个朋友。
他家的媳妇和孩子也都是好手,我去找他们帮忙。
女子孩子不容易惹人警惕,更好监视。”
“行,兄弟,这事托付给你。
需要花用银钱别舍不得,都算我们家的,过后还有厚谢。”
“先生外道了,我这就去寻人,先生放心。”
大东直接出门,钻进夜色了,趁晚去寻帮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