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坚强拴在草棚后的柱子上,大头伸进窗户看热闹。
许是想起这姑娘是那日被萝卜送走的那位,忍不住笑的喷气,厚厚的嘴唇翻飞…
邹桓被喷的半边脸都是口水,也瞬间清醒过来。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又把马坚强的大头推出去,心里突然就有些恶心。
若那日妞妞说的没错,眼前这个李小姐是知道他身份的。
今日偏偏又穿衣打扮和神态都同他过世的母亲类似,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她是想以这般手段,惹他生出亲近之心。
到底想图谋什么?
但无论图谋什么,利用他死去的母亲,就是罪该万死。
再抬眼时候,他已经收了眼底的恨,淡淡问道。
“这位贵人,是要买毛皮,还是要卖毛皮?”
李芳菲设想过无数次,但哪一次也没想到邹桓会这么说。
她赶紧笑道,“小哥哥,是我啊。
李叔叔是我族叔,你是李叔叔的弟子。
我们也算同辈儿,你可以叫我菲菲。”
邹桓却不为所动,“贵人客气了,小人不过一介草民,不敢攀附。”
“这怎么是攀附?”李芳菲有些急。
她还想再说,邹桓已经拿起了书,显见不想多说。
李芳菲下意识就要发脾气。
一边的月娥扯了她的袖子,她只能忍了下来。
再看邹桓手里的书,就问道。
“三十六计?是李叔叔写给你的吗?
我爹爹书房有不少这样的书,小哥哥若是喜欢,我可以抄来送你。”
“不必了,我有书看,不敢劳烦。”
邹桓后悔方才乱了心神,忘了手里的书。
他不着痕迹收起,再次问道。
“贵人可是要买毛皮?
我们蘑菇崖都是上等的毛皮,童叟无欺。”
李芳菲气结,这是开始撵人了?
她想了想就道,“好,我想做个披风,可有合适的毛皮?”
邹桓立刻起身,明显热情很多。
“贵人可是来的巧了。
昨日刚收了两张火狐狸皮子,颜色极正,做披风最合适不过了。”
说着话,他就开箱子,取了两张火狐狸皮出来。
皮子确实不错,李芳菲即便生气,也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这若是做成披风,冬日雪地里走一走,简直太亮眼了。
“这皮子什么价?”
邹桓抖抖狐皮,让窗外照进来的光晃在狐皮上。
“一张一百两,小姐两张都拿着,就给一百八十两好了。
小姐如此端庄美丽,想必是富贵之家出身,肯定不差小人优惠这二十两。
但这是小店的诚意,小姐做了漂亮披风,以后也定然会多光临。”
李芳菲听得心情真是复杂又恼怒。
方才那么冷漠的人,为了两张狐皮,居然变得如此热情。
难道她还不如两张皮毛?
她赌了一口气,直接说道,“包起来,我都要了。”
月娥惊得瞪了眼睛,想拦着也不敢开口啊。
大将军是当朝一品,俸禄自然不低,家产也有一些。
但都掌握在京都的将军夫人手里,塞外这边府里根本分不到多少。
落到李芳菲这个庶女手里就更少了。
可以说一年四季衣衫穿戴,都跟着京都将军府那边的定例。
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也不至于让人笑话。
但想穿得更好,多打两套首饰,也要同大将军讨要银钱。
否则,凭借一月三两的月银根本不够。
李芳菲年节会收一些红封,四五年了,加一起也不过二百两。
如今为了两张狐狸皮就都搭进去了…
邹桓可不管这些,麻利的扯了一块干净的粗布,开始包裹两张狐狸皮。
李芳菲扫了一眼屋里,有些嫌弃,问道。
“小…邹大哥,你不是在跟着李叔叔学骑射吗?
怎么又跑来看铺子?
我听说你是寄住在简家,他们真是太失礼了。
怎么能随便使唤客人…”
邹桓冷笑,不喜她话里的挑拨,就道。
“简叔待我如同亲子,就不劳烦贵人费心了。”
说罢,他把包裹递了过去,“承蒙惠顾,一百八十两。
现银还是银票?”
李芳菲下意识接了包裹,突然想起银钱,终于变了脸色。
她硬挺着脊背,应道,“当然是银票,过会儿让人送来。”
邹桓却收了包裹,“那我帮贵人保管一会儿,待得送了银票过来,再把包裹奉上。”
“你…你是怕我赖了你的狐狸皮?”
李芳菲脸色涨的通红,有些脑恼羞成怒。
邹桓却不怕,淡淡看着她。
“抱歉,小人不识得贵人是哪个府上。
万一贵人忘了送银钱,小人怕是要因为这两张狐皮倾家荡产了。”
李芳菲想报府门,又觉得爹爹名号用来给两张狐狸皮做担保,实在是侮辱。
她只能忍着脾气说道,“你放心,一会儿银票就送到。”
说罢,她扭头就走,月娥赶紧跟上。
果然一进马车,月娥的手臂就挨了两下。
李芳菲恨不得咬下她的肉。
“你怎么不提醒我,那可是一百八十两!”
月娥委屈,她若是当面就戳穿小姐是个穷鬼,怕是这时候就要被打死了…
晓安趴在包子铺门口,眼见马车走远就溜进了皮货铺子,玩笑道。
“哎呦,邹掌柜厉害啊。
两张狐皮进价一百两,居然卖了一百八,净赚八十两。
天天都能抓到这样的二傻子冤大头,咱家可是发财了!”
邹桓苦笑,替她整理一下歪歪扭扭的小辫子,叹气道。
“这人简直是阴魂不散,上次借着李师傅登堂入室。
这次又跑来铺子,穿戴都是比照我母亲的喜好。
这是早有准备,起码是调查过的。
她到底有什么企图,实在想不透。
若是对我不利倒罢了,若是连累咱们家…”
晓安听得偷笑,眼睛月牙儿一般。
眼见邹桓苦恼,她坏心眼儿的不肯替他解惑。
男女的脑回路本就不同。
邹桓考量的是家仇,是身份带来的危机,是阴私图谋。
根本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冲着他这个人,奔着俘获他这颗少年心来的。
十一岁的少年,原本白净细瘦。
因为山风的吹拂,做粗活儿的疲惫,如今晒得皮肤古铜色。
俊朗的眉眼更添三分野性,身形也结实很多。
不说不笑的时候,站在那里,眉宇间的贵气自是与旁人不同。
这样的少年,哪个姑娘能不喜欢呢。
当然,少年还有个落难亲王之子的身份就更好了。
烧一把冷灶,换来英俊少年死心塌地。
他日家仇得报,重回京都,慧眼识英才的姑娘也跟着一步登天了。
如此而已!
不能说姑娘谋算有什么不对,或者说在某本书里,她也谋算成功了。
只不过这次,有了变数。
她被一个逃荒的小丫头提前截胡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