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灵这次回西藏主要有两件事儿,第一,带母亲见见德仁喇嘛,第二,跟康巴落族人谈合作。
他的兵力已经足够剿灭汪家,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得找能令汪家讳莫如深的康巴落族人帮忙。
抗日战争一打起来,他就腾不出手对付汪家了。
下车后,解家伙计将张启灵、顾晓月、黑背老六三人送至另一个商队,并告诉他们,一周后在这个地方集合,便离开了。
顾晓月用纱巾捂住头,常年待在长沙,皮肤好不容易养水灵了,可不能再被风刮糙了。
张启灵跟在顾晓月旁边,隔开旁边的人群。
走了一上午才到墨脱,他们来的季节是暖春,其余季节可不好进墨脱。
大约是第一次进西藏,黑背老六的脸被憋得通红,老乡给他喂了点儿草药。
一路爬上山顶,在朱红色喇嘛庙门前,顾晓月整理了一下头发。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青年喇嘛,他看见顾晓月给予一个微笑,并没有问来处,也没有问身份便邀三人进去。
顾晓月觉得,他肯定认识自己,便问:“你认识我?”
青年喇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算不上认识,很多年前,我见过施主一面,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你是来见我尊师德仁喇嘛的。”
上一次来喇嘛庙还是中华民国初建的时候,那时候才1912年,现在已经三七年了。
“你是当年跟在小达瓦旁边的那个小孩儿?”
青年喇嘛点头,随后邀几人进去,德仁喇嘛在正殿。
“现在都长那么大了。”顾晓月跟在后面小声感叹道。
张启灵隔着很远看了一眼德仁喇嘛,便算是看望了,他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扰德仁喇嘛和母亲叙旧了,和青年喇嘛、黑背老六一起离开了。
只是他出了喇嘛庙向着雪山深处去,而黑背老六与青年喇嘛还在留喇嘛庙。
顾晓月独自一个人走进正殿的院子,她以为,小达瓦应该在正殿咏经,没想到他居然坐在正殿的楼梯上发呆。
他已然满面皱纹,但顾晓月还是认出了他,眼里的透彻与宽容已与当年的忘昔喇嘛别无二致。
昔人已老,而她,还是这个样子。
一时间,顾晓月眼里闪过万千思绪,若是小达瓦也走了,这个世界唯一还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没有了。
她敛下情绪,笑着走到德仁喇嘛面前,“好你个小和尚,德行不正,居然在这儿偷懒,以前这个时候不是在正殿咏经吗?”
德仁喇嘛看向顾晓月,忆起了当年,她还是那个会偷偷吓他的顾晓月,而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喇嘛了。
“卓嘎,好久不见。”
“小达瓦,别来无恙。”
顾晓月坐到小达瓦的旁边,跟他讲起了这几十年在长沙的趣事儿。
德仁喇嘛捻着佛珠一句一句细细的听着。
之后,他们一起看夕阳,红霞卷着光,给远处的雪山扑上一层颜色,日照金山。
顾晓月突然说:“你有想过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离开这座雪山,不再囿于这座喇嘛庙。”
德仁喇嘛摇了摇头,“我不打算离开雪山,我也从来没有囿于这座喇嘛庙,我的心是自由的,自由不在身处地有多么宽广,而在于心灵是否有地方安放,让自己真正的安宁。这座喇嘛庙,就是我的容身之所,外面虽大,却不是我的归宿。”
那她呢?她的归宿又在何方?
顾晓月看向远方,眼底满是迷茫。
德仁喇嘛看向顾晓月,好像透过骨肉看灵魂,他说:“能让自己心安的地方就是归宿,有亲人的地方,便是家。
不要再仿徨不安,你既然生养了小官,你就是他的母亲,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不要再迷惘,我们可以停留在原地,但时间会往前走,它会带来,也会带走,实物的好坏由心而定,不要因为患得患失,而失去真心待你的人。
不要再思索命运带给你的所有,无论你遇见谁,做了什么事,那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绝非偶然,它一定会教会你些什么,你要相信无论你去到哪里,那都是你该去的地方。”
顾晓月靠在柱子上。
她之前确实仿徨不安,她心里始终有一根刺,她不是真正的白玛,所以她始终觉得,自己并不是张启灵的真正的母亲。
就算她生养了张启灵,也不是张启灵正真的母亲,那个如白莲一般善良纯洁的女人,早就不知所踪,她只是个鸠占鹊巢的人。
她心里一直在逃避这件事儿,而今天,小达瓦,把这件事儿撕开,让她不得不思考。
她不是那种会困一件事儿很久的人,这么多年的相处,又不是假的,她看着张启灵长大,她看着张启灵为她做的那些事,她早已将张启灵当成自己的孩子,如果有一天张启灵不认她这个母亲,她也不会死缠烂打。
再此之前,她会真心待张启灵,因为他也是真心待自己。
命运这种东西,本身就很艹蛋,你以为自己的努力已经改变了命运,实际上,命运本身就是这样的。
顾晓月站起身来,既然来到这个世界,那就拥抱这个世界吧,如果命运想让她永远活在难过中,那她就每天开开心心的享受生活,如果命运想让她快乐,那她就顺命而为。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只是,系统这个东西,她一定会找机会弄死的,此仇不报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