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木阻止砍树惹下大祸。
李德中的大儿子李志木当时正在读初三,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初中就毕业了。李志木读书的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前一二名。他尽管成绩很好是一块读书的料,但想继续升学读书那是没有希望的。李志木父亲李德中那个成分问题,是横亘在李志木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李志木想继续升学上高中读书那是根本没有希望的,不但学校的老师不敢推荐他,就是推荐了他相关部门也是不会批准的。李志木就不要想继续升学读书了。
在小学时期,李志木因为成绩好,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他被同学选为班干部,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进入初中以后,李志木尽管学习成绩好,老师和同学们都欣赏他,但他家里的成份问题使他没有进入班干部的行列。开始,李志木还是有想法的。
李志木找到老师对老师说:“老师,不是说出身不由人选择,道路由人选择吗?我爷爷是富农成分,我父亲是富农子女,我是子女的子女,子女的子女要革命都不行吗?我为什么就不能当班干部呢?”
老师没有办法回答李志木,只有一个劲的安慰他,说:“李志木同学,当不当班干部无所谓,你只要学习好成绩好,老师是很喜欢你的。李志木同学,你要把握好方向,老师相信将来一定会重用读书的人的,你今后必定会有好的前途。只要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努力下去,老师说的话是会实现的。”
老师的话是李志木读书学习的动力,所以,李志木时时刻刻都严格要求自己,认真读书学习。李志木当时年纪虽然不大,但他的思想却与他那个年龄段的人明显不符,他显得成熟稳重,而且看问题也比较成熟。李志木不相信国家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凭推荐上学,他更不相信永远不让像他这样的人上学读书。
李志木由于有这样的思想和想法,他始终把读书学习放在第一位,对自己始终严格要求,自觉规范自己的一切行动。李志木不但在学校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好评,就是在李家坪来说,李家坪的人都说李志木是一个好小伙子,认为他将来一定有大出息。每当人们在夸赞李志木的同时,都说道:“这个娃娃要不是生在李德中这样的富农家庭就好了。”
李志木清楚自己的“先天条件”不足,他就更加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李志木不愿意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想成为所有人都说他好的一个人,但哪想到百密一疏,李志木还是落入了被人抓住把柄被人收拾的地步,这些人不是别人而是李家坪的头面人物李德礼六兄弟。
这天是星期六下午,李志木从破石中学放学回家,他还在对面的群猪石山梁上,就远远的看到自家房子后面大柿子树下围了许多的人。李志木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呢?那么多的人在柿子树下干什么?现在柿子还没有成熟,难道有人在摘生柿子?不对!难道有人在柿子树下开批斗父亲的大会?”
李志木一下想起以前父亲挨批斗的样子,他的双眼就注满泪水。这时候,李志木在心里埋怨起爷爷李正太来:“爷爷啊爷爷,你真是个犟脾气,二爷爷专门回来给你说把田地卖了你偏不听,非要说给我们你的这些后人留点吃饭的,这倒好你自己被评为富农成份挨过批斗,你走了父亲接着挨批斗,我们想上学读书都跟着受影响。爷爷呀爷爷,你怎么就那么糊涂不听二爷爷的话呀?现在把我们害苦了!”
李志木一边想一边大步往回走,遇到下坡路的时候,李志木就小跑着走,他要尽快赶回家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他们又在开会批斗自己的父亲?
李志木快步跑回自家院坝里,他并没有进家门,而是来到屋后站在围观的人群外面侧着耳朵认真的倾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突然,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刘二嫂回头一下看到李志木在身后,连忙一把拉着他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轻轻的责怪他:“志木兄弟,你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二嫂,今天是星期六啊!星期六我不回家干什么?”李志木不解的看着刘二嫂。
“哎!”刘二嫂长叹了一声,轻轻的说:“真是造业哟!”
“二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多人在我们家的大柿子树下做什么?”李志木愣愣的看着刘二嫂。
“志木兄弟,都是你们家那棵大柿子树惹的祸呀!”刘二嫂说后还轻轻的摇了摇头。
“二嫂,我们家大柿子树惹的祸?大柿子树惹什么祸了?”李志木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解的看着刘二嫂。
“兄弟,你晓不晓得你们家那棵大柿子树惹人眼红逗人馋?”刘二嫂说后紧紧的盯着李志木。
“二嫂,我怎么不晓得啊!从我们的祖祖开始,就有人眼红我们家的柿子树了。我们这附近的柿子树都是我祖祖那个时候发展起来的,可是后来被人砍了,现在的柿子树越来越少了。我们这院子几户人家,只有我们家那一棵大柿子树了。”
“兄弟呀!坏就坏在你们家这棵大柿子树上了。你们家这棵大柿子树每年结的果又大又多,而且又甜又糯,好多人都喜欢啊!”刘二嫂说后一副婉惜的表情看着李志木。
“二嫂,我们家这棵大柿子树每年结的果并不是我们一家人吃独食吃了的。每年柿子成熟摘下来后,我们家几乎给每家每户都送的,我们家也并没有多吃啊!”
“志木兄弟,我晓得每年柿子成熟后你们家都给每户人家分的,可有些人就是不高兴不满意你们家的柿子树,总想方设法要把这棵柿子树王砍了,说什么这是资本主义的柿子树,又说你祖祖是旧社会的人,你爷爷是富农,这个柿子树就是富农的化身,要打倒地主富农就必须把这棵柿子树砍了,他们今天就是来砍柿子树的,你爸爸不同意他们砍,这不就僵持着在那里理论嘛!”
“哦!”李志木明白了:“二嫂,他们就是来砍我们家柿子树的?”
“对呀!他们就是来砍柿子树的。”刘二嫂点了点头。
“我去找他们说理去!”李志木说着就要往外走。
刘二嫂一把拉住李志木,说:“兄弟,你这个时候去找他们,你不是去找打吗?他们那些人的气正没有地方撒,你这个时候去说理他们能听得进吗?你又是个晚辈还是一个学生娃娃,他们不找你出气找哪个出气?说不一定他们还把你打一顿都有可能的。兄弟,听二嫂一句劝,你就不要去了吗?”
“二嫂,你放开我!谢谢你的好意!我去找他们说说理,现在是新社会是共产党的天下,不是旧社会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虽然现在是运动时期,是他们在掌权,我晾他们也不敢随便打人的,这不是那几年搞武斗的时候,他们虽然有权有势,但现在也不敢随便打人的!”
“兄弟,你还是听听二嫂的劝吧!你别去了!他们那几个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你是个读书人,二嫂看好你的前途,你何必与那些人去论是非呢?那样反而把你这个人说的不值!”刘二嫂紧紧的拉着李志木不松手。
“二嫂,你放手吧!他们不敢乱来的!二嫂,我不放心我爸爸呀!”李志木说着一下挣脱刘二嫂,几步窜进人群里来到跪在地上的父亲身边,一把拉着父亲李德中的手说:“爸爸,你快起来!你跪在地上干什么?你别求他们!你求他们没有用的!他们家早就眼红这棵柿子树了,从他们的爷爷辈就开始眼红了,他们早就想砍这棵柿子树了,可惜没有机会,到他们这辈了,他们终于有机会砍了,你却求他们,他们就不砍吗?爸爸,让他们砍吧!我看他们把这棵柿子树砍了,他们家又能发得了多少财?”
李志木的话刚说完,围观的人们就轻轻的议论起来,上了年纪知道内情的人悄悄的说:“木娃子说的有道理,李德礼家里的人早就眼红这棵柿子树了!”
李德礼没有想到李志木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娃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既没有把他当成队领导看,更没有把他当成长辈看。
李德礼大声的吼道:“李志木,你说哪个的爷爷想砍这个柿子树了?你说清楚点!”李德礼想从气势上压倒李志木。
李德中见李德礼那个架势担心他上前打自己的儿子,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站在儿子李志木的前面。
李志木的母亲杨紫苏也从后面走前来挡在前面。
李志木从父母亲的身边走前来微微笑了一下,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德礼大爸,按照你的官职我该叫你一声生产队长,按照我们李家的家族我该叫你一声大爸,您说我今天是该叫你李队长好呢还是叫你一声大爸好呢?”
“这……”李德礼根本没有想到李志木会这样说,他一时竟然无法回答李志木。
围观的人群看到李德礼那个冏样,发出一阵阵轻微的笑声。
李志木望着李德礼笑了笑,说:“德礼大爸,这是在我们李家的院子边说话,这些人都是我们李家的人,那我们就算是关上门一家人在说话,我们一家人说话我就不称呼你的官职了,我就叫你一声大爸,您说对不对?”
“这……好!我们关起门是一家人,你就叫我大爸!”李德礼说后一边轻轻的笑了笑一边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他的意思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好!大爸,既然我们是一家人,那我们就心平气和的说话。大爸,您老人家过的桥比我走的路多,您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您老人家见多识广,俗话说有理不在高声,无理寸步难行。大爸,我们叔侄之间今天就心平气和的好好的说道说道,我说错了您老人家尽管批评,我希望我们叔侄之间最后说笑起来,不要说跳起来。大爸,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德礼根本没有想到李志木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连忙轻轻的说:“木娃子,你说,大爸我听你说!”李德礼说后胸有成竹的看着李志木。
旁边围观的人们也没有料到李志木说的话是这么入情入理,纷纷交头接耳悄悄的夸赞起李志木,说:“别看木娃子才十四五岁,说的话比大队书记说的话还有水平,这个小伙子是我们李家人的骄傲!他以后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人!”
李志木笑了笑,说:“那好!大爸,您老人家不生气了,那我们就轻言细语的说一说。大爸,您老人家为什么要带人来砍这棵柿子树呢?这棵柿子树挡了别人的道吗?影响了别人的庄稼生长吗?还是树上结的果子有毒害了人的性命吗?”
“木娃子,你是个中学生是个有文化的人,你晓得现在是运动时期,上级要求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铲掉资本主义的遗留物,你们家这棵柿子树就是资本主义的遗留物。所以,我们今天就是来铲掉这个资本主义的遗留物,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的。”李德礼说后很得意的看了一下围观的人们,那意思是说,怎么样?我李德礼说的话是不是很有水平?
李志木轻轻的笑了笑,说:“大爸,这棵柿子树长在什么地方的?”
李德礼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过后大声的说:“你木娃子是不是昏了头了?这棵柿子树明明长在你们屋后面的,你还来问我这棵树长在哪里的?”
李德礼说后把嘴使撇了撇,一副鄙视的表情四下看了看,心说李志木这个娃娃也就这个样子了,还是嫩了点。
李志木仍然笑了笑,说:“大爸,这棵柿子树挡不挡别人过路?”
李德礼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这个娃娃,这棵柿子树长在你们屋后的山坡上的,又没有人到这地方来,它挡什么……”
李德礼回过神来脸一下红了,他急忙停住不往下说了。
李志木笑了笑,说:“大爸,既然这棵柿子树生长在我们家的屋后面,又不挡别人过路的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砍它呢?”
“这……”李德礼本想说:“老子就是要砍这棵柿子树的。”但这话他无法说出口。
李德礼连忙说:“这棵柿子树是你祖祖种的,是你爷爷培养起来的。木娃子,你爷爷是富农是资产阶级,资产阶级的东西就应该铲掉!”
“大爸,我祖祖他们种的果树可多了,据我所知你们家的柿子树和李子树有些也是我们祖祖他们那辈人种的,难道那也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如果要砍的话都应该砍掉,不然的话你家也有资产阶级的东西了?”
“你们家的东西才是资本主义的东西!”李德礼说着把手中的斧头在柿子树上使劲砍了一斧,一大片木屑飞起来正好打在李德礼的四弟李德智的额头上,把李德智的额头划出一道血口。
“哎哟!”李德智轻轻地叫唤了一声,连忙用脏手捂着伤口。
李德礼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四弟的情况,而是气势汹汹的跨到李志木的面前,用手指着李志木说:“木娃子,你刚才说我们家也是资产阶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德中夫妻俩见李德礼那个凶势那个阵仗,担心李德礼打自己的儿子,两人一把抱着李志木,说:“儿子,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你自己回家去吃饭吧!”
李志木一下挣脱父母亲,站在李德礼的面前,轻轻地笑了笑,说:“大爸,你是读过书的人,你曾经是一个共产党员大队支部书记,现在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是一个领导,而且还是我们的长辈。大爸,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说一说呢?我们叔侄面前可不可以轻言细语的讲讲道理呢?”
李志木说后虽然是笑嘻嘻的看着李德礼,但却是威严的站在那里的。
李德礼没有想到李志木竟然是这个样子,而且说出的话使他想发火发威却又觉得发不出来。李德礼想,自己这时候如果发火的话,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呢?
李德礼正在犹豫要不要发火把李志木压下去的时候,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哎呀!他流血了!”
李德礼连忙回头观看,只见四弟李德智的脸上已经被血糊了。
李德礼看了看李志木,什么话也没有说提着斧头搀扶着李德智走了。
众人见李德礼走了也就散去。李志木家这棵百年的柿子树终于保住了,但李志木与李德礼的梁子从此也就结下了。
当时,李德礼本想好好的教训一下李志木的,他想把李志木的气焰打下去。但又觉得李志木的话在理,自己不能高声训斥他。
李德礼正在思考如何应对李志木说的话,却见四弟李德智脸上流血了,他只好就坡下驴扶着四弟李德智走了。
李德智在二哥李德义的栽培下,当了李家坪大队的民兵连长。
李德智长得人高马大,劳力好力气大。他虽然是大队的民兵连长,但却做了很多不受人称道的事,甚至是人们咒骂的事。
李德智在兄弟六人中,他的胆子最大做事最出格,李德智经过的地方总要留下一些“杰作”。
李德智从别人的菜地经过时,他会把人家的菜秧轻轻地拔扯起来,但又不完全拔离土壤,一般人看不出来菜秧已经被拔扯了,几天后菜秧就慢慢的死了。
李德智过路看到人家的瓜藤在地边路上,他就用脚将瓜尖踩死,这是他对个人的做法。李德智对集体的东西有时候也会搞些破坏,他会用树棍将稻田埂捅个小洞,让稻田里的水慢慢流干,使稻田里缺水。
李德智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在大哥李德礼和二哥李德义的培养下,他竟然当上了李家坪大队的民兵连长。
李德智当了民兵连长后,李德礼和李德义随时随地都把他带在身边,李德礼和李德义两兄弟是要李德智充当保镖和打手。
这天,李德礼要砍李德中家的柿子树,他把李德智带上的目的就是充当保镖和打手来的。
李德智被大哥李德礼砍起的树屑击打伤后开始也没有引起重视,认为擦破一点皮算不了什么?
但李德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小小的血口竟然要了他的小命。
当时,李德智被大哥李德礼砍起的木屑擦伤后,他连忙用自己污秽不堪的脏手去揩去擦,结果感染了细菌,导致成了破伤风败血症。
李德礼扶着血流不止的李德智回家后认为这是小事情,也没有去找五弟李德信这个大队的赤脚医生弄药,而是将锅底的黑灰涂抹在伤口上止住流血就没事了。
当天晚上半夜时分,李德智感觉到浑身燥热口渴难耐,他就自己起床去喝了一碗凉水。天亮时,李德智觉得浑身发烧,没有力气,他认为是自己昨天砍树砍累了,晚上又没有睡好觉的缘故就继续睡觉。
李德智的妻子王秀芳也没有引起重视。他们夫妻俩本来关系就不怎么好,平时就很少关心他。这次李德智虽然受了伤,王秀芳觉得是个小口子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没有过问,哪怕李德智中午没有起床吃饭,她也没有问问情况。
傍晚,王秀芳收工回家,见李德智还没有起来,遂走到床前大声吼叫道:“德智!德智!”
王秀芳连叫了几遍李德智都没有回答,她就伸手去摸李德智的额头觉得非常烫。王秀芳一惊:“这人怎么这么烫呢?”
王秀芳连忙来到李德礼的五弟、李家坪大队赤脚医生李德信的医务室里,对李德信说:“老五,你快去看看你四哥,他不但发烧而且还叫不答应了!”
“啊!四哥叫不答应了?”李德信连忙来到李德智家,给李德智一边检查一边量体温。
“哎呀!四哥已经烧到四十二度了!”李德信检查了李德智的伤口后对王秀芳说:“四嫂,四哥可能糟了!他这种情况可能是破伤风败血症引起的。”
“啊!老五,那怎么办呢?”王秀芳紧张的看着李德信。
“四嫂,我去给大哥说,赶快把四哥送到破石公社卫生院去!”
李德礼连忙安排人把李德智往破石公社卫生院抬。可惜众人抬着李德智才走了十多里山路,李德智就停止呼吸了。
李德智死了,李志木却遭殃了。李德礼认为这是李志木阻挡砍柿子树造成的。李德礼要找李志木算账,李志木能逃脱李德礼的手掌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