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誉王乃是明德公主的亲弟弟,也是太后亲生的皇子,正经的嫡出血脉。
而当今圣上,生母不过是当初太后身边的婢子罢了。
当初,太后身为皇后,却年近三十都未曾有过生育,前有朝堂议论之声,后有贵妃虎视眈眈,她一个无子的皇后,位子越发不稳。
所以,她只能让身边貌美的婢子承宠,诞下皇子后,再一出舍母保子抱到了自己膝下。
那个孩子,便是当今陛下,符琛。
可事情就是如此巧合,符琛被正式记在太后名下的第二年,太后便有孕了,生下了明德公主,而紧接着不到一年,又生下了誉王符珩。
嫁入皇室十几年未有子息的太后,居然接连有了一儿一女。
这也让符琛的身份越发尴尬。
他占着嫡子名号,是太后膝下第一子,可偏偏不是太后亲生。
更阴差阳错的是,先帝临终之时,居然把皇位传给了符琛。
这让太后亲生的誉王成了一个笑话。
不知太后心中如何想的,总之,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一直甚少在前朝露面,听闻沉溺于鲁班技巧之术,无心朝政。
而如今,朝政几乎都是由太后的亲弟,闵安公柳腾辅佐打理。
柳家,更是因此有了柳半朝的名号。
姚舜章听闻自己这位誉王妹夫带了一位谋士回到皇都,心中有些好奇,更有些警惕。
他下朝之后,先是去公主院中给自己的夫人见了礼,而后更是换下官袍,亲自为有孕的公主捏肩解乏。
“我今日当值之时,听闻誉王殿下从齐郡带回来了一位谋士,不光以座上宾之礼厚待,更是破例让自己的贴身侍从随身伺候这位容时公子。公主,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是……”
誉王如今不过十六,年岁不大,更是被太后娇养长大。
这也养成了其有些跋扈的性子。
誉王府上闵安公为其安排准备的谋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这誉王从未正眼瞧过。
怎么这去了一趟齐郡,就突然对那个容时公子如此崇敬。
姚舜章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说容时公子来者不善,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了。
明德公主生得一副艳色绝世的好相貌,此刻正歪在贵妃榻上让自己的驸马揉肩伺候。
听到姚舜章的话,她只是抬眸笑了笑。
“当初让阿珩去齐郡赈灾,是因为之前舅父早已安排人打点好了一切,不过是为了让阿珩去赚名声的。结果,谁料到这些刁民居然敢生叛乱,差点伤了阿珩。不管这容时到底是敌是友,他救了阿珩,这的确是真。何况若是他真有所图,便是此刻处置了他,难保对面不会安排更隐蔽更聪慧的棋子来,倒不如留在身边。”
符瑾柔虽然是个公主,但自小太后和闵安公商量朝政和各种阴谋算计,可是从未避着她。
这也让她比只小自己一岁的誉王成熟了许多。
她一直知道母后和舅父的心愿。
那便是让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腾空,将皇弟拱卫上那个位置。
她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看着自己那状元驸马有些担忧的模样,她嗤笑一声,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姚舜章的脸颊。
“既然担心,便自己去瞧瞧吧,瞧你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到底是乡野出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要不是这张脸的确出众,又和那人有那么几分相似,自己也不会选他。
姚舜章忍受着心下的屈辱,面上温和一笑,一副都听公主话的温顺模样。
只是他缓缓垂下的右手,早已紧紧握成一团。
所谓驸马,不过是公主的奴才。
而如同他这般平民出身的驸马,更是连奴才都不如,不过是,一个逗闷儿取乐的小玩意罢了。
姚舜章在第二日休沐之时,手持拜帖去了誉王府。
明德公主并未一同。
她今日又进宫去看望太后去了。
虽说早已嫁人,可明德公主出入皇宫,简直比出入公主府都要轻松。
誉王生得十足俊美,可眼角眉梢间的倨傲是藏也藏不住。
他也不需要藏。
他是太后嫡出,一等亲王,这大晋之内,除了坐在那皇位上的人,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尊贵了。
“姚侍郎今日来本王府上是有何贵干?”
誉王坐在上首,连一句姐夫都不愿叫,而是称呼生疏的姚侍郎。
姚舜章脸上的表情连分毫都未变动,只和煦笑着。
“公主挂念王爷,特让下官前来探望。也是下官钦佩王爷,王爷此次前去齐郡赈灾,于国于民都是大功,只是齐郡暴民刁钻,不知王爷可有受伤?”
姚舜章这做小伏低的一顿夸,让誉王脸上的倨傲之色也淡了些。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本王此去齐郡,最大的收获,还是碰到了容时先生这位大才。一言退雄兵,这等场景,之前本王只在史书之上见过,未曾想自己也能亲历如此盛景。也是见过容时先生之后,本王才知之前舅父寻得的那些谋士,不过都是些蠢笨之才,空吃王府恩赏,半分功劳也无。”
姚舜章心中更警惕了些。
这誉王也不是那等好讨好之人,不然也不会自己同公主成亲都这么久了,他都没好脸色给自己。
往日府上的谋士,他也都未见格外信重哪一个。
怎么去了一趟齐郡,就对这位容时这么推崇。
这容时,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如此说来,这位容时公子必是大才了。不知下官可否有幸能见其一面?同是读书之人,难免心生崇慕。”
可对面的誉王听到这话,却突然冷下了神色。
姚舜章一时无措,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誉王冷笑一声。
“不必了,容时先生身子弱,长途奔波来到皇都,自然该好好修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随意见到的。”
这话,是明晃晃瞧不起姚舜章了。
姚舜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脸上的表情垮下去。
他努力保持温和行礼告退,直到到了自己的轿子上,他才终于沉郁下了面色。
“符珩,你怎么没死在齐郡呢?”
像你这般除了命好投了个好胎,其他一无是处的废物,怎么就不干脆点死在那场暴乱里呢?
难为自己布局那么久,居然还是侥幸让你回来了。
此刻的姚舜章,脸色阴沉,丝毫没了往日人前君子如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