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宫内,左穆鼎在不到半日内,接连收到了两个坏消息。
一则,是宿鸢居然活着回到了长留山庄。
而长留山庄的三位奉剑,自那之后便再无音讯,带去的几十名弟子也都一个未归。
二则,是慕兰漪发回的求救信。
左晁被人废了气海,如今武功尽失,成了一个废人。
“宫主,可要属下带人去接少宫主回宫?”
说话的,是十大奉剑之首的轩辕,也是左穆鼎最为信任的副手。
左穆鼎缓缓将书信以内劲捏碎,而后摇了摇头。
“晁儿的伤已成定局,你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倒是宿鸢那边,不想我也竟有看走眼的一日。”
宿鸢嫁入四方宫数月,他一直让人密切盯着其一言一行,不想居然藏得如此之深?
言巫之名,他心中也是不太信的。
但宿鸢身怀异术且武功高强这点他还是信的。
“宿磐北,怪不得你根本不急着为女儿寻婿,也不急着教习幼子习剑。原来她才是你选定的山庄继承人。”
左穆鼎根本不相信宿磐北是因为疼爱儿女,故而才未曾逼迫其习武。
其实,宿磐北生前也曾透露过,宿鸢无法习武,宿秦瞧着对习武的兴趣也不算大。
他本想以半幅身家捐个小官,得个官身,自此远离武林的刀光剑影。
到时,儿女习不习武都能保全自身。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做,便死在了把兄弟的阴谋算计下。
“你带着干将莫邪去趟长留山庄,记住,只暗探,情形不对立刻撤回。若是发现三位奉剑的踪迹,便送他们一场好眠吧。”
即便是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奉剑,但此刻放弃起来,左穆鼎也是毫不手软。
轩辕没有丝毫诧异。
他垂首低声道,“是。”
左晁是在两日后回到四方宫的。
出发前,他是意气风发的四方宫少宫主,名满江湖的少年侠客左白衣。
可如今,他眼神中的光彩已然尽数消失。
见到左穆鼎,他一把拉住其衣袖,恨恨道,“是承影!父亲,是承影回来了!他如今成了厄仙崖的掌镜。杀了他,父亲,杀了他!”
四方宫的秘医在一日前已然到达为其诊脉。
诊脉的结果,自然是让左晁无法接受。
气海已散,经脉尽断,不仅武功散去,更是成了一个体弱短命的废人。
四方宫,如何会要一个废人来做继承人?
他的未来,已然被毁了。
左穆鼎自然知道承影,那是他曾经最看重的一名奉剑,无论天赋还是能力,都是如今的奉剑所不能比拟的。
可惜,太过刚直。
身为奉剑,要那么盛的名声作甚?
成全了晁儿的名声,便是成全了他的未来。
可惜,他看不懂。
所以,自己默许了左晁对其动手。
毕竟,天赋和能力再高,也比不上绝对的忠心来得要紧。
“厄仙崖掌镜?”
左穆鼎的脸色不太好看。
厄仙崖如今在外头的魔教之名,旁人不知晓,只以为是厄仙崖作恶多端才导致的。
只有左穆鼎知道,厄仙崖的名声,大半都是他搅浑水弄出的结果。
他对外只说自己是平民出身,因为机缘巧合为人传授剑法,这才在江湖上开始闯荡。
但实则,他便是出自厄仙崖的。
而且,是厄仙崖第一任掌镜之女的心上人。
左穆鼎如今虽然已然上了年岁,但仍是俊美出尘,气度非凡。
可见其年轻之时必定更为出众。
当年,他骗取了那位姑娘的芳心,从其处得到了厄仙崖的传承武学镜花水月,并且也得到了秘药厄仙散的配方。
而后,他改头换面,靠着这两样东西很快在江湖上立足。
并且,成功给厄仙崖扣上了魔教的名头。
厄仙崖本就远离中土,之前几次出现在中土之时,也因行事诡异而名声不佳。
故而这魔教之名,左穆鼎扣的十分稳当。
厄仙崖在替左穆鼎顶了数桩恶名后,已经成功和中原武林正道成了仇敌。
而此时他们再出来解释,已然无用。
何况,厄仙崖的掌镜根本无法离开派中。
这也是左穆鼎有恃无恐栽赃的根本原因所在。
镜花水月修到最顶层,须得每日服用厄仙崖上的厄仙草维持体内平衡。
这或许也是老天对其武学的平衡。
镜花水月之功法实在太过骇人。
得到强劲的武学,自然是要做出一些牺牲。
比如,终生无法离开此地。
而也正因为如此,左穆鼎一直无法彻底悟透镜花水月的功法,虽有操控心神之能,但到底要靠药物达成。
后来,他靠着操控他人,又从诸多武学世家中窃取绝学,自创了四方宫的心法,成就了如今威名。
他也完全没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厄仙崖的掌镜。
不过,左穆鼎的惊愕只有短暂的一瞬。
“厄仙崖掌镜?承影乃是四方宫收养的孤儿,身家背景都清晰可查,如此一个人,却能成为依靠血脉传承维系的厄仙崖掌镜,可见厄仙崖如今已经衰败成了何等模样。”
当初他明明得到了那个女人的心和身子,却依旧叛离厄仙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无论他做的再多,他始终无法成为厄仙崖的下一任掌镜。
他甚至只是一个提供下一任掌镜血脉的傀儡而已。
所以,他逃了,并在此后多年一直报复厄仙崖。
承影必定不是厄仙崖的君家血脉,却依旧得了掌镜之名,可见厄仙崖早已是外强中干。
而且,他能随意离开,可见镜花水月也未曾修炼到最顶层。
那正好,便让他为自己担了最后一次恶名吧。
他低头看向左晁。
“你可知他接下来的行踪?”
他甚至没有一秒为自己的儿子伤心,便立刻冷静安排起了接下来的事。
四方宫有独有的追踪秘术,只要双方有过接触,便可将香粉洒在其身上,而后以金甲虫进行追踪。
左晁神色间有些萧瑟。
“并未。我当时痛昏了过去,并未来得及用上追踪的手段。”
废物!
左穆鼎的神色有些难看,但最终还是将斥责咽了下去,只拍了拍左晁的肩膀,吩咐其好好养伤,而后便离开了。
左穆鼎离开后,左晁神色郁郁坐了许久,而后将身旁的药碗掷了个粉碎。
屋外,慕兰漪听着屋内的声响,眼中满是迷茫。
表哥成了废人,自己下一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