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鸢快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那男孩伸出的手。
而后,在其不可思议的惊骇眼神中,两个人一起坠下了悬崖。
“啊!”
男孩一开始还能勉强尖叫,但很快便昏厥了过去。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他们二人并没有被摔成肉泥,而是突然停滞在了半空,而后缓缓飘了上去,回到了刚刚坠落下来的位置。
御风符,御使风之力。
松开手,任由那男孩一下摔在地上,此刻宿鸢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始接收这片神识碎片的记忆。
眼前这个昏迷的男孩,名叫宿孝哲,是宿鸢这具身体的亲弟弟。
宿鸢出生在一处乡村里,她的父亲多年来一直想要个儿子,在宿鸢的上面,已经生了三个姐姐了,大姐宿娇留了下来,剩下两个都被宿奶奶作主,直接送养出去了。
说是送养,可是村子里面早有人议论,说那两个女娃娃是被卖了。
毕竟,宿母人生得漂亮,她生下的这几个女儿,都是个顶个的出挑。
可在这等乡村里,女孩子再出挑也没有用,比不上带把儿的男孩子。
于是,在宿鸢降生后,宿父本来还是要将其送养,是宿母抱着不愿意撒手,几天几夜没合眼,保住了这个姑娘。
而宿母几年后又再度怀孕,终于生下了宿孝哲,也是宿父盼了许多年的儿子。
宿孝哲的到来,对于宿父而言是一件大喜事,对于盼孙子盼得眼睛都直了的宿老太太也是件大喜事,甚至对于宿母来说,也勉强算是一件喜事。
因为她终于不用再生了。
她因为连年生产,身子早已虚亏到不行了。
但对于宿娇和宿鸢两姐妹来说,却是噩梦。
这代表着,她们要在家里的强行要求下,为这个弟弟奉献出一切。
宿娇十八岁那年,被宿奶奶作主,嫁给了邻村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
换来了一万块的彩礼钱。
宿娇生得很俏丽,如果是在大城市中,她走在街上多半是要被星探递名片的。
可如今,她的一生就用一万块便被买断了。
宿奶奶用那一万块给她的乖孙子置办了不少吃的穿的,即便宿家条件一般,但从小只要是宿孝哲想要的,摘星星摘月亮宿奶奶也要给她的宝贝大孙子弄到手。
全家唯一为宿娇伤心的,只有宿母和宿鸢。
宿母哭得双目通红,甚至跪在地上求过宿父。
可换来的,不过是一顿毒打。
宿父用烧火用的钩子狠狠抽在宿母身上,打得她半个多月都下不了床。
她甚至连送一送她的大女儿都办不到。
宿鸢更是差点哭断了气,她那时成绩优异,刚刚被乡里的高中录取,为着乡里每年给的一千块钱的补助和减免了所有学费和学杂费,宿奶奶才骂骂咧咧同意了她去读书。
她读过书,知道自己的大姐还小,不该在这时候就嫁给一个大了她十五岁的男人。
她去求宿孝哲,想让他去跟奶奶说一说,救一救大姐。
可宿孝哲只是无辜看着她,“二姐,你傻不傻,大姐嫁了我就有钱买吃的了。反正她早晚都要嫁人,嫁谁不是嫁呢?”
宿娇还是嫁了过去,第二年,生了一个姑娘,然后开始重复起了如她母亲一般的噩梦一生。
而宿鸢那时终于意识到,她要靠读书离开这个家,否则,她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下一个大姐。
可她的梦想还是破灭了。
几天前,她刚刚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这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考进的高等学府,对于一个出身乡村的女孩子来说,她要付出常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触碰到这个学府的大门。
可那录取通知书,被宿奶奶当着她的面烧了。
一同被烧毁的,还有她的户口和身份证。
“女孩子家家念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你说出去都是丢人现眼,是不安分的女娃娃才这么干。奶奶给你找了个好婆家,咱们村子里最有钱的林家,他家小儿子相中你了。奶奶已经和他们谈好了,先不扯证,不摆酒,等你过去生了儿子,便立马去登记。你的户口和身份证明,必须得家里配合才能补办,小鸢,你最好想明白点。”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自己没有身份证明,没了录取通知书,她连车票都买不了,更不要说去A大读书了。
宿鸢前所未有的绝望。
但更绝望的还在后面。
宿孝哲在她面前显摆,说这次林家给了十万块钱的彩礼钱。
“想不到你还挺值钱的,二姐。那林家家里开林场的,你过去以后多捞点钱,这不比你苦哈哈读书强?奶奶说了,要拿这个钱把咱家房子重修一下,还要给我房间装上空调……”
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宿孝哲,宿鸢的怒火空前高涨。
她没忍住和宿孝哲扭打在了一起。
她身量小,根本打不过膀大腰圆的宿孝哲,眼看自己被宿孝哲掐得喘不上气来了,她什么也顾不得,抓起一旁的石头,拍到了宿孝哲的头上。
宿孝哲昏迷了两天,醒了过来。
这两天里,宿鸢差点被宿父和宿奶奶打死。
而醒过来的宿孝哲,却变了一个人。
宿鸢本来想跟他赔礼道歉。
她到底是个心软的姑娘。
无论如何,自己动手差点要了他的命,这都是自己的不对。
结果,却听见宿孝哲在屋子里喃喃自语。
说什么,居然穿越到了书里来了?
还说什么马上贵人就要来了,一定要利用好这次机会飞黄腾达。
宿鸢吓得一后退,结果却不小心碰响了地上的一个脸盘,发出了响声。
而后,便是宿鸢被宿孝哲找了借口骗上山,再就是宿鸢醒来发生的推下山崖那一幕。
他要杀了宿鸢灭口。
神识碎片留下的执念很纯粹,她要带着妈妈和大姐一起走出这个闭塞的乡村,走到更大更自由的城市里去,要去发光发热,成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真是一个很纯粹很热忱的小姑娘啊。
宿鸢接收完记忆后,冷眼看着地上昏迷的宿孝哲,而后走上前去,缓缓将手放在其额头位置。
片刻后,她挑了挑眉。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