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晚，月黑风高，最是适宜做一些不能被太多人知道的隐秘之事。
比如，谋反。
宿鸢难得仁慈，今日并未按照符珩识海中的想法，去刺激柳腾的心口。
所以今日，柳腾难得保持了一日的清醒。
他被人用轿辇抬着，从悄然开了缝隙的皇宫角门处，悄声进了早已下了门禁的皇宫。
他身后跟着的，是柳质濯和姚舜章二人。
如同左膀右臂，紧紧护卫身旁。
此刻，皇都大营的兵马已经看守好了皇都内的各处大臣宅邸，确保他们不会听到什么风声，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
禁军统领王大人，则是让禁军将太后和符琛的宫室都团团围住。
符琛还未曾立后，没有后宫，故而这任务算不得多么麻烦。
柳腾到达之时，一切早都控制妥当。
太后的宫室内，似乎有人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亮起了灯火。
可没人敢出来问什么。
至于符琛。
他周边伺候的人许多都是柳家安插进去的。
柳质濯早已通知他们，让其在符琛的晚膳中放入了一些安神之物。
此刻，符琛怕是这皇都里睡得最安稳的人了。
“闵安公大人，一切都已控制妥当。”
王大人神色复杂地朝柳腾弯腰行礼。
他，无颜进去见陛下。
可柳腾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却温声道，“誉王那边如何了？”
“已经接到了风声，此刻正朝皇宫赶来。卑职让人给其留下了破绽，怕是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便能攻进这里。”
柳腾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己见周将军和王大人这件事，是故意让誉王知晓的。
他要的，就是誉王按捺不住今日进宫来“护驾”。
只是，那个蠢才不知道，勤王护驾这出戏码，被除掉的，会是他这个意欲谋反的亲王。
而自己，则是忠心耿耿拖着病体前来救驾的忠臣。
至于那个不学无术的小皇帝？
自己晚了一步，他死于誉王的剑下，而自己只能痛斩有着血脉亲缘的誉王，为当今圣上报仇。
史书工笔之上，自己都是大义灭亲的忠臣良将。
而誉王和小皇帝都死后，自己则是会在先帝其他子嗣，如荣王、霖王等皇室宗亲的推举下，万分为难坐上皇位。
一切，名正言顺，不会有任何质疑之声。
“那便跟我一同进去吧，王大人。最后见一眼你效忠的陛下。”
柳腾看着王大人一下变了的神色，只觉有意思得很。
宫室的门被推开。
内侍们早已得了吩咐，提前将内殿的烛火都点亮了。
反正那符琛如今也因为药物作用，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自然不担心烛火之光太过耀眼让人无法安寝。
柳腾带着一众人等，光明正大进了内殿。
那轿辇是可以拆合的，此刻便被拆成了一个椅子，几个人一同抬着柳腾将其放在了床榻边。
“陛下，虽说您往日里不学无术，总是鼓捣这些木头，但是您做的这些东西，倒真是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轿辇，便是当初符琛发明的。
床榻上安睡的符琛自然是不会回答柳腾。
而柳腾也不指望听到什么回答。
他叹了口气，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
“陛下，您说先帝究竟是疼惜您，还是只把您当作一个傀儡呢？若说疼惜您？您的生母可不是什么婢女，而是当年皇都内最富才情和美名的贺家小姐贺知瑶，当年多少人上贺家提亲，都未曾能摘得这朵牡丹。她却无名无分跟了先帝，更生下您这个私生子。可惜，红颜薄命，搭上了性命也未曾换得先帝一个追封，还将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给记到了一个婢女的名下，让您一辈子顶着这么个出身。”
柳腾此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直接抖出了符琛的身世。
他根本不是什么太后当年身边的婢女所生。
他这般姿貌，生母必然是一位艳冠群芳的大美人。
而当年那个婢女，不过秀美之姿，若说大美人，那是根本算不上的。
符琛的生母，是曾经的贺大学士幺女，名满皇都的皇都第一美人儿，贺知瑶。
可惜，这位贺大小姐红颜薄命，之前听闻是身子不好，一直在府上养病，而后竟是香消玉殒在了不过十八岁的年纪。
当时皇都不知多少儿郎为此神伤。
谁能想到，这贺大小姐居然是当今圣上的生母。
而先帝居然如此薄情，对待为他生下了一子的红颜，不仅未有追封，还将她唯一留下的骨血记到了一个婢女的名下。
即便先帝后来将其过继到了太后名下，让他成了表面上的嫡出。
可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陛下曾经的出身？
殿内的人，显然都被这消息给震惊到了。
“贺大小姐，当真是个世无其双的美人儿，可惜了，当年眼瞎选错了人，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更是生下了殿下您这个不争气的孩子，连皇位都坐不稳，更不能为她正名讨一个名分。”
柳腾提起这位贺大小姐，似乎话也多了起来。
让人不禁猜想，当年这倾慕贺大小姐的众多皇都儿郎中，有没有尚还年轻的闵安公。
“报！誉王带人杀进来了，如今已经过了内宫的大门，怕是马上就要到此了。”
门口禁军的禀报声，打破了屋内的严肃和诡异。
柳腾点了点头，不再提那些当年之事。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王大人。
“太后和公主那边，如何了？”
“应当已经发现了。不过人很警觉，未曾出来。”
这警觉的，想来肯定是明德公主了。
毕竟，太后，可是从来没聪明过。
“去，将人带过来。誉王谋逆，她们也合该来送送自己的儿子和弟弟。”
温和的话语中，饱含着令人胆寒的意义。
王大人不敢说什么，立刻吩咐手下去办这件事。
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外头传来了符珩的声音。
“逆贼，如今你们放下手中武器，乖乖出来受死，本王可留你们一条性命！”
话语轻狂而又自信。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柳腾冷笑一声。
“开殿门，让他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