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同坐上马车,百姓们还是恭恭敬敬在道路两旁行礼恭贺大军。
顾江漓撑着下巴,对上了谢时宴那双瑞凤眼。
“皇帝多次阻拦你的婚事,看来是有意将公主嫁给你啊,你这么三番五次地不给他面子,不怕他记恨你吗?”
谢时宴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怕吗?”
顾江漓撇撇嘴。
也是,一个疯子,他怕什么呢?
别说是皇帝了,天皇老子他也敢得罪吧。
马车渐渐驶向将军府,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将军府的位置并不在闹市,来往的行人不多,静谧得很。
马车停下,顾江漓掀开帘子。
牌匾之上将军府几个大字十分劲道,引人注目。
只是与夹道欢迎的百姓们不同,将军府门却大门紧闭。
谢时宴冷哼道:
“哼,样子也不装了。”
“哦?将军作为谢家的功臣回府,连个出来迎接的人也没有?真是少见。”
“不是针对我的,是针对你的。”谢时宴淡淡一句让顾江漓感到了自己处境的危机。
谢家就算再不满谢时宴,也知道谢时宴是皇帝跟前红人,是谢家主支唯一的独苗,不会故意冷落他。
他们要冷落的,是自己啊。
顾江漓浅浅一笑:“谢家人的消息的确比普通的老百姓快一些,可见他们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所以今日都没来城门出迎接您。”
不仅如此,还能在家门口摆脸子呢。
谢时宴下马车,顺道将顾江漓牵下来。
“知道怕了?”
“有将军在,我怕什么?你我夫妻情深,难道还能眼睁睁看我受欺负不成?”
顾江漓已经做好了两人恩爱的戏码,含情脉脉地看向谢时宴。
谢时宴则是瞥过头去,“我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动手,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自求多福吧。”
“将军真是冷漠。”顾江漓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被谢时宴听进了耳朵。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牵着她踏进将军府。
一进府门,周围两排小厮站得整整齐齐,似是等候已久。
顾江漓没有闲心去欣赏周围种的花草树木,直接被带到了中堂。
齐齐整整坐了七位谢家长辈,每个人的神情都格外严肃。
为首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应该就是谢家的祖母,谢时宴的奶奶。
如今她是谢家辈分最高的人,许多大事还是她在做主。
她的左侧,是两鬓微微有些白发的中年男人,应该是谢时宴的父亲,谢家的家主。
他的身侧,一女子四十岁上下,穿着紫红色大袍,风韵犹存,面容姣好。
一双狐狸眼尤其显得精明。
不做他想,这位一定就是谢时宴的庶母刘氏了,不过现在,她应该是谢大将军的正妻了。
其他的几个老头,应该都是谢家旁支的长辈。
她都没了解过了,不过暂时也用不着了解,她先对付好这几个就行了。
眼下这些个长辈们的脸色可都不好看,可见对她成见很深呢。
不过为了彰显自己的礼貌,她还是恭敬的行礼了。
“晚辈顾江漓,这厢有礼了。”
谢时宴在一旁不等上座的人开口,就将她拉了起来,直接带到一处落座。
气得谢大将军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
“时宴!你太没礼数了!还没给父亲母亲和祖母问安,你就自行落座,成什么规矩!”
谢时宴冷冰冰的眼神向谢大将军射去,谢大将军顿时像被堵住了嘴似的不发一言。
他也不明白,从何时开始,自己这个儿子变得如此目无尊长,浑身的气势变得这么吓人。
此时,一旁的刘氏急忙出声打圆场道:
“夫君别气,时宴常年征战沙场,忘了这些规矩也没关系的,要不还是让他给我们介绍介绍他带回来的那名女子吧。”
谢时宴直接插话:“顾江漓是我的夫人,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介绍什么?
“明知谢家军今日回朝,将军府大门紧闭,不正是你们想出来给顾江漓使脸色的办法吗?”
刘氏连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
“时宴,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们未开大门,是以为你回入宫向圣上禀明军情,都以为你会晚一些回来,所以才......”
谢时宴又一次打断:“所以才故意刁难顾江漓,若是我派人单独送她回将军府,是不是她连将军府的大门也进不了?”
谢大将军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道:
“是!若不是你带着她进门,她就算是在将军府门外站上三天三夜!也绝对跨不进我谢家门楣!
“你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出身!被人送进军营的,能是什么清白女子!
“身子不清白就罢了,身份也低微,有什么资格做谢家的夫人!
“你的祖母多年替你物色多少名门闺秀,你一个也看不上!
“圣上的女儿,你也不喜欢!
“你倒是看上这么一个...”
顾江漓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谢大将军堵在嗓子眼里没有说出来的是一个极度脏污不堪的词汇。
脏到无法用语言说出来。
周围的几个谢家长辈的脸上也不掩饰对她的厌弃鄙夷。
他们的想法与谢大将军的想法一模一样。
这种时候,就用不着谢时宴出面了。
都怼到她脑门上了,她还一句话不说,岂不是成了软柿子。
她今天就是要告诉这些人,谢时宴找来的夫人,并不是好欺负的。
她盈盈起身,先是恭敬地朝着谢大将军行了个虚礼,接着便开口:
“谢大将军,有劳您这么费心费力地说出我不堪的出身,但是很遗憾,这并不能攻击我分毫。
“我与时宴乃是一见钟情,继而相约情深不变,生死不离。
“时宴从不认为我出身卑微,无法与他相配,因为他说谢家从来不在乎门第。
“毕竟......”
顾江漓说到这里,侧头向谢大将军的身旁看去,视线直直地落在刘氏身上。
见她目光诡秘,刘氏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
顾江漓接着说:“毕竟,谢大将军如今的正妻,曾经不也是出身卑微的红楼女子吗?您都不介意,又何必苛责时宴介意呢?”
她的音调不紧不慢,似是汩汩温泉。
但是说出去的句子,却字字扎人心尖。
所谓红楼女子,是当时卖艺不卖身的女子的别称。
即便不卖身,那也是身份极度低微的。
刘氏当年在卖艺之时差点被侵犯,逃跑的时候,是谢时宴的母亲救了她,接着将她接进将军府,以丫鬟的身份住着。
没想到她日日在将军府弹琴吟唱,惹得谢大将军对她动了情。
先是纳为妾,谢时宴母亲死后,又直接续为正妻。
此中过往,并不是秘密。
当年谢家的各房长辈也曾严词拒绝,谢时宴更是坚决不允许。
但是谢大将军一意孤行,才造就了如今这场面。
顾江漓三言两语提起了谢大将军曾经违背众长辈的意见,强行立刘氏为正妻的事情,一众的长辈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尤为出彩。
尤其是谢大将军和刘氏本人。
顾江漓见到众人的脸色,又接着跟了一句,“谢大将军,您当年所做之事,不也是不顾众长辈们的反对吗?
“时宴不过效仿您情深不寿,追求心之所向,所以不在乎我的身份,一心与我做那人间鸳鸯,怎么您就不许了?
“难道说,在您这里,只许州官放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