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渐渐西斜,温暖的夕阳穿过厅堂,留下一日中最后的暖意。
谢府的马车早已经等在正门口,温琬跟在谢夫人身后缓步走出,仪态端庄,眉目温柔,外人瞧着很是乖巧。
宫宴都是在晚上,谢府距离宫门很近,日落时分出发最好不过。
温琬随谢夫人上了马车,谢夫人拿起一旁的食盒,“宫宴上的吃食都冷了,又要守规矩,先用些糕点。”
温琬看着食盒中精美的糕点,“小王爷真是有孝心,福德斋的点心可是要一大早去买的。”
谢夫人挑眉,见温琬目光真挚,当真是在夸黎渊有孝心,便不再说什么了。
温琬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
谢夫人知道这丫头又有心事了,今日的宫宴恐怕不太平了。
京都官眷入宫要从西面的重华门入内,是以平日冷清的重华门今日异常热闹。
宫门口停满了各家贵府的马车,其中傅家的马车最打眼,停的位置也最近。
女眷们纷纷下马车,其中最亮眼的肯定是傅家三姑娘,一袭绯红色宫装,墨发挽起,梳的是现下最时兴的发髻,复杂而华美。
镶嵌绿宝石的鎏金步摇,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配上傅三娇美的面容,极为吸睛。
温琬见傅三没有穿那件绣着棣棠花的宫装,心中有些可惜。
官眷要按照品级陆续进宫,谢府是一品大将军府,自然是走在最前面的,谢夫人亲昵的拉着温琬的手走到最前面。
和谢夫人交好的官眷上前打招呼,见到温琬都称赞一声,虽然是恭维,却也说的很中肯。
温琬无论是仪态还是礼数,都是无可挑剔,容貌也出挑。
很多府上有适龄儿郎的官眷夫人都动了心思,又想到永安侯府而犹豫,谢府的表姑娘到底是订过亲事。
温琬对于这些官眷异样的目光,她不以为意,神色如常,双眸毫无波澜的对上傅三姑娘投来的视线。
五日前,荣记成衣店匆匆见过一面,傅三对温琬有印象,淡雅如菊的气韵中透着娇艳,她不喜欢此女。
傅夫人带着傅三上前,“谢夫人好久不见,你这气色更好了,到底是京都的风水养人。”
这是讥讽谢夫人在北地受风沙之苦多年,好不容易才回京。
谢夫人笑着回应,“我就是来回折腾的劳碌命,自然比不得傅夫人珠圆玉润,多日不见更加丰盈了。”
傅夫人一直都在意自己变胖这件事,被谢夫人当面嘲讽,她面上顿时不好看,得意的笑容全无。
温琬瞧着舅母得意的小眼神,眼神无奈,提醒,“时辰不早了,各位夫人还等着呢?”
前面高官位的亲眷不进入,她们只能干站着。
谢夫人微微扬起下巴,牵着温琬的手,率先走入宫门。
傅夫人的出身没有谢夫人高,只能晚一步走入,傅三小声询问,“温琬不是温家小姐,怎得从没见过?”
各府的小姐千金们会时常办赏花宴,诗会等活动,联络各府感情,结交闺中密友。
傅三从未见过温琬出现,也未来得及打探此女的事情。
傅夫人冷哼一声,“谢家嫡女死的早,谢府又被赶去北地,孤女没有了依靠,在温家过的还不如个下人,怎么配见你。”
“谢府重新被陛下重用,这才有了出头之日,到底是流着谢府的血,装模作样还挺是那么回事。”
温家就没有好好教养过这个女儿,温琬的仪态和礼数不过是谢家这几个月恶补的,真到内里,就是空的了。
傅三点头,明白母亲的意思,眼底闪过不怀好意的算计。
长长的宫道上,温琬低眉顺眼跟在谢夫人身后,前世她踏足这里是在五年后,谢家勤王入京。
她随谢家入宫,那时的陛下已经久病缠身,趁着京都恢复安定,挑选继承人和辅政大臣。
外公年纪大了,舅舅成为辅政大臣之一,却被傅家暗算,中毒身亡,外公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终究是承受不住接连痛失爱子,半年之后也随着大舅舅而去。
谢家士微,渐渐退出朝堂,温家贪心不肯放过....
“别害怕,跟着众人一样行礼就好。”谢夫人见温琬一直垂头不出声,也不好奇,以为她初次入宫,在害怕。
温琬抬头,笑着点点头,皇宫之中就是说多错多,降低存在感最好了。
宫宴设在灵光阁外的花园中,秋高气爽,正是对月饮酒的好时光,长桌早已经一排排摆放好。
桌上的水果都是时令最新鲜的,最难得的,按照官位品级,谢夫人的位子是第一排第三张桌子。
宫人带路的时候,谢夫人被安排在第四张桌子前。
傅夫人则被带到第三张桌子前坐下,傅三眉梢眼角全是得意之色,挑衅的看向温琬。
见对方并没有注意自己,神色淡漠,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
傅三心中气恼,这种被无视的感觉非常不好,愤然坐下来,仔细斟酌,想到对方才被谢家接回去学礼数。
根本不懂这些座次排位,不然不会如此平静。
傅三心中怒气消散,再次看向温琬,眉梢眼角除了得意,更有鄙夷对方的怜悯。
温琬拢了拢袖袍,银线滚边的宽袖上绣着月白色碎花,乳白色长裙用青色腰带系着,更显清雅和端庄。
她将傅三的情绪变化收在眼底,这位傅三姑娘真是谁都看不顺眼,性格也是张扬,全部表现在脸上,也不遮掩一下。
“大姐姐!”三个字被说的温柔如水,百转回肠,仿佛松软的羽毛在耳边划过。
温琬掀眼皮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温雪,浅青色宫装上的荷花栩栩如生,配上简单的飞仙髻,再用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美眸流转,仿若仙子误入人间。
温雪那声大姐姐自然也吸引了旁边傅三姑娘,她见说话的人是温雪,收回视线。
一个永安侯府不得宠的媳妇,无需关注。
温琬缓缓站起来,笑了笑,“几月不见妹妹,怎得清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