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桦那天接到郝晓东一个电话，要她陪自己去一家公司调研。
秦桦不知道什么是调研，就问郝晓东。“所谓调研，就是领导到一个基层单位去了解情况，调查研究，便于掌握社会全面情况，而后根据知道的问题制定出对策，便于解决问题，促进发展。”
这些话对秦桦来说还是深奥，理解不了。郝晓东是秘书，善于处理这些让人难以理解的问题。“调研其实就是串门，就是到好朋友那里做客吃饭。”
秦桦一下听懂了。
郝晓东带着秦桦去了天都市一家房地产企业，这是一个大型私有企业，在天都市投资数百亿，建了好几个代表性的建筑。最有名的就是天都市亚运会场馆和运动员村。
这家企业的总经理就是董杰，公司总部在北三环一个小区内。董杰的业务实力以及对市政府的合作积极性都很受市政府的赞赏，郝晓东在来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功课，对这家企业有了一定的了解。
郝晓东和秦桦进来，里面披红带花，站满了男女一群人。董杰一步上前，左手用力抓住郝晓东，右手轻轻握住秦桦的小手：“郝秘书和秦表妹的到来，我们公司碰蓬荜生辉，三生有幸，万般幸福，福如东海长流水，寿似南山不老松”董杰也不管说的对不对，只把好听的话都说出来，讨人一笑，算是达到目的。
董杰把一边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拉过来，给郝晓东介绍：“这是天都大学的常院长。这是市政府的郝秘书，林市长的秘书。”
常院长也是正局级干部，在大学是党委委员，副院长，大权在握，对于郝晓东这种级别的一般干部根本不放在眼里。当他听说郝晓东是市长秘书时，态度就不一样了。赶紧上前，鞠躬附身，很谦虚的样子，上来和郝晓东握手。董总也不忘介绍秦桦：“这位漂亮的妹子，是林市长的表妹，也是郝秘书的梦中情人。”
董总说到这里，表现出很神秘的样子，大家跟着也笑了，笑得肆无忌惮。秦桦只能跟着笑，很尴尬。
调研的第一步就是座谈，会议室在二楼一个诺达的会场，里面是一个椭圆形棕红色的会议桌，椅子是带扶手的皮垫木椅子。服务员身材一流，穿着旗袍倒水递湿毛巾。每个桌位有一瓶矿泉水，还有一杯热茶。有鲜花插的花篮，两面是水灵灵的水果。里面带有投影，无线话筒，尽显高雅正贵。
郝晓东笑着对董杰说：“我是市政府的秘书，也代表林市长来到贵公司调研。本来林市长今天要来，市政府召开一个临时的急会，他来不了了。今天我们都不是外人，你们工作中生活上有什么难题，需要政府出面解决的，尽管提出来。能解决的当场办公解决，不能解决的我回去后给领导汇报，尽快解决。”
董杰微笑着回应道：“郝秘书，非常感谢您和市政府对我们企业的多次支持和关注。目前，我们企业的运营状况还算不错，没有遇到太大的问题，但我们也希望能与市政府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共同为社会贡献力量。”
一个有眼光的领导最懂得在重要的场合多说两句赞扬的话，这样能够帮助对方保持积极地工作态度。郝晓东深知这个道理，点了点头，认同地说道：“非常赞同董总的观点。市政府一直非常注重与企业的合作，我们将尽力提供支持和帮助。同时，我们也希望能够通过与企业的合作，不断提高服务质量，为市民提供更好的生活。”
董杰听后展开笑容，他深知市政府的能量和资源，在这个社会中能够与市政府有良好的合作关系，通常代表着企业的发展空间也会更加广阔。
“郝秘书，市政府来视察是对我们企业的肯定和鼓励，我们会尽全力做好服务质量，并践行社会责任。”董杰郑重地表示。
这时，助手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禁露出尴尬的表情。他赶紧将电话静音，并道歉地对郝晓东和董杰说：“非常抱歉打扰到大家，这是一通紧急电话，我必须接听一下。”
郝晓东看着董杰离开了会议室，顿时感到有些尴尬。郝晓东笑了笑，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没关系，现在的工作中，难免会有突发情况，我们都理解。”
常院长也赶紧附和道：“没错，郝晓东说得对，我们免不了也会遇到一些意外情况，我们会尽量补救。”
在等待董杰回来的过程中，郝晓东和常院长开始就市政府与大学合作方向进行了深入的交流。郝晓东给常院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见解，天都大学可以在科研问题上选准方向，譬如信息化建设，大数据开发等先进科技领域，加大力度，尽快成军，形成自己独有的人才技术优势。
常院长对郝晓东的建议进行了认真的思考，并表示愿意配合市政府制定的政策和规划。
董总回来了，好像吃了狗喜欢，一脸蜜意。“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国家申办2008年奥运会基本确定下来，一定会成功。我们公司参加招投标的奥运会场馆，也有力实质性进展。”
大家知道这件事儿的意义，也知道参加奥运会场馆建设的工程巨大，任务艰巨，盈利可观。说不定，自己的公司就能上市，以后进入世界500强，指日可待。
接着，郝秘书和秦桦按照安排，坐上车参观了一些亚运会场馆，还有正在进行的天通苑小区建设。今天秦桦出来得急，没有来得及抹防晒霜，她不敢下车，站在太阳底下看那些楼房。郝晓东便把自己的上衣给秦桦披在头上，权当防晒衣。董总看到了，便批评办公室那个妖娆靓丽的女主任办事粗心大意，许多事儿需要老板提醒才行，一点想不到便出现漏洞。那女主任赶紧打电话给后方，开车送来两把黑色雨伞，算是解决了难题。
调研最重要的环节还是吃饭。饭店是天都饭店，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白色九层平板楼，旁边正在建一座新的天都饭店，据说有十八层。按理说，他们可以建几十层或者上百层，简称国内第一摩天大厦。可是，这里不允许，不能高过身边的政府机关办公楼，还有是防空要求，这里楼层不能高过二十层。
桌子摆在国风厅，有将近200个平方大小。秦桦感到自己的渺小，这个大厅，比村里的打谷场还要大，那张饭桌，能坐三十四个人。这是在城里，要是在秦各庄，半截庄子的男女或坐或站，都能吃上饭。
房顶上吊着一个山一样大小的水晶灯，据说，这个灯要花一千多万才能买来，安装费都要十万。大厅里的几个女服务员个个身材妖娆，走路春风摆柳，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骚情来。秦桦想学她们走路，走不来，就想到上学学的那句成语：邯郸学步。男服务生都是帅哥，一米八的身材，笑脸俊俏。一身黑西装，白衬衣，领子上打着蝴蝶结。只是他们不会笑，蹦着小脸，一脸庄重，像是讨债上门的债主子。
秦桦看着眼前的餐具，惊讶地张大嘴巴。“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盘子金碗吧。”餐具晶莹温润，两指宽黄马褂的釉色，外面带着金色圈边，一种高贵威严的皇家气派扑面而来。大盘子里套个小盘子，筷子居然放了两双，一黑一白。高脚玻璃杯里载着各色的餐巾，叠成各种花的样式。
天都市的酒局说没有规矩，也有规矩。这里的规矩不像外省份，有主陪副陪，三六九等。天都市的酒席看似毫无章法，却有一套独特的排序习惯。这里一般不按年龄辈分，而是按照职务高低，单位职权。今天的郝晓东尽管只是副处级秘书，可是人家是领导身边的人，就被大家请到主座上，而常院长室正局级干部，因为是基层单位的领导，只能坐在郝秘书的左边陪位上。右边的陪位坐的应该是董总，他是东道主，又是买单的人。可是董总队聪明，知道郝秘书在追着秦桦，也就把秦桦请到了董总的位置，让郝晓东陪着秦桦。
这么大一个大饭桌，却坐满了客人。看样子，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秦桦除了郝晓东、董总外，就是一个刚认识的常院长，其他人都不认识。起了菜，倒上酒，董总开始端杯致辞。“今天很荣幸，天都市这么多领导和商界好友来到我们公司，让我们祖宗八代脸上有光。呵呵。有光。我今天把所有的贵宾介绍一下。”董总介绍了在座的客人，秦桦注意到，天都市传媒局的梁春利副局长也来了。他不认识秦桦，可是秦桦却认识他。因为王玉琴辞职办手续是他亲自来的。
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酒局，又是天都市的官场商场的头面人物，秦桦自然感到有点拘束。郝晓东在一边低声鼓励她：“不要怕，权当你赶集上会，谁都不认识，该吃吃，该喝喝。”说完，给秦桦夹个油焖大虾，秦桦也就不客气地吃起来。
天都市酒局上的潜规则，让许多在座的男女对坐在郝晓东身边的秦桦有些羡慕嫉妒。他们都想在这个酒桌上坐在郝晓东身边，和他说话聊天，插科打诨，混个脸熟，以后找他帮忙解困，这就是酒桌上的公关文化。可是，这个机会却被这个有点愣头愣脑的小姑娘给白白浪费了。从举止动作来看，这个姑娘是个刚走上社会的黄毛小丫头，一点不懂酒桌上的礼仪，只会埋头猛吃，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憨样儿，令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