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金明池河畔,刚下马,大理寺评事许松就迎了上来,一边跟他说明现下的情况,一边领着他上了一艘灯火辉煌的画舫。
听说死者是外地来上京赴考的士子后,萧钺的眉心就紧紧拧了起来,越发加快了脚步。
发现尸体的地方在画舫最上层的雅间,萧钺一踏进去,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脂粉的香气就迎面扑了过来,让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理寺少卿朱修文暗暗白了他一眼,语带讥讽,“萧大人若是不习惯这种场面,可以不用亲临的,反正也没差。”
萧钺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径直走到了仵作的身边。他可是在战场上刀光血影过来的,怎可能受不了血腥之气?他只不过是受不了那刺鼻的脂粉味罢了。
“大人!”仵作立刻起身行礼,恭敬道:“初步验看,此人先是被人划破了喉咙,然后又被自己的血呛死了。”
萧钺颔首,视线随即就落在尸体身上,当看到这男子大张着的嘴时,瞳孔不由得微微一震。
仵作叹了口气,继续禀道:“这人的舌头被人拔了,据伤口周围的状况来看,被割下来时他应该还有一口气。”
他也是从业多年的老手了,见过也验过不少惨不忍睹、令人作呕的尸体,可一想到活口拔舌的场面也还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这案子,很明显是他杀,凶手应该还是那种带着强烈恨意、心理扭曲的人!
“他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萧钺问。
仵作还没说话,大理寺少卿朱修文就抢先回道:“下晌申时初刻到三刻之间。”
萧钺扬起眉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这么准确?”
朱修文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查案又不光靠仵作验尸,我们一来就仔细盘问过这楼里的人了,得出精准的死亡时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夹枪带棒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他们只想好好干活,可不想掺和这种事。
评事许松立马上前解释:“死者郑昂,是今次的贡士,这几日一直都与友人在舫上游玩。与他在一起的姐儿叫阿杏,两人一觉睡到大中午,又厮混了一阵后,阿杏便说要下楼去寻鸨母说点事,不过离开了两刻钟的时间,一回来便发现人已经死了。”
萧钺对着他笑了笑,又问:“那时画舫可是靠着岸的?”
许松面容严肃地点头,“停在岸边的。所以凶手可能是船上的人,也可能是从外面偷偷溜进来的。”
萧钺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不过短短两刻钟的时间,凶手就能悄无声息地摸上来杀人,想来是极熟悉这里的环境,熟悉郑昂其人的。
凶手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冲着死者来的。
“把他的友人带上来!”萧钺肃声吩咐。
少顷,一个面色苍白的书生就被两个高大的衙役从隔壁雅间带了过来,他一见到萧钺,就哭着喊起冤来。
萧钺厌恶地觑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发问:“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书生失声否认,苦着脸道:“我们只是同乡,这次大家都杏榜有名,才稍稍熟悉了一点。”
萧钺并不质疑他说的,接着问:“你们来画舫的事都有谁知道?他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
书生的面上露出一丝心虚,斟酌开口:“我们本是同乡会馆的一大群人来玩的,过了几日只有我俩还留了下来,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我们待在这儿。放榜后,大家都有些激动,偶尔是会有些口角的。”
郑昂的乡试名次本就比较靠后,这次春闱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哪知一下子就中了,难免会有点小人得志的心态,对那些乡试名次比他好这次又没中的人说话就不怎么好听,很有些冷嘲热讽。
萧钺自然是看出他没说实话,刚提出要带他回衙门问话,还没开始吓唬呐,这人就忙不迭一五一十交代了,还说了几个被郑昂嘲笑过的人出来。
萧钺思忖了片刻,沉着开口:“把这船上的一干人等都带回衙门详细审问,说不定有人看到了什么。再派人去把那几个和郑昂有过节的士子带回来问话,如今还是春闱期间,大家行事小心一些,别把这事闹出来了。”
若真是士子之间一言不合就用这种残忍的手法杀人,那可比程良的丑闻严重多了,影响也会更大!
萧钺知道这事有些敏感,回到大理寺后又对着众人郑重嘱咐了一番,随后又与属下探讨了半宿案情,才满脸疲惫地出了衙门。
双福牵着马就过来了,“爷!如今已经三更了,不然今晚就回国公府住吧,离得近。”
萧钺没有回答,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夫人今晚在哪里?”
双福诧异了一下,赶紧回答:“夫人还在郡主府呢!要明儿才回来。”
萧钺嗯一声。因为之前嫁得匆忙,宁华在自己府邸的好些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带走,这几日都在郡主府收拾归整。
“那就回郡主府。”他道。
不就多跑一点路,他一点也不介意,还是找媳妇去……
郡主府里,宁华还没睡,正歪在榻上看那男欢女爱的话本子,读到那精彩缠绵之处时,心里不由得有些空落。
就这时,门吱呀一声,心里惦记着的那个人就走了进来。宁华陡然从榻上坐起来,双眼放光地盯着他,喉咙吞咽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萧钺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回话,宁华就朝他扑了过来,玉臂一勾,往上一跃,双腿就紧紧缠在了他的腰间。
萧钺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揽着她,把人稳稳抱在怀里,有些无奈地问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宁华低低笑了一声,对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因为刚好在想你啊。”
她已经独守空房好几日了,确实有些想他,特别是夜里的时候。
这样直白的话语让萧钺的心跳瞬间就乱了,他的喉结快速滑动,哑着嗓子道:“我去冲个澡,很快就出来。”
宁华却没有放开他,反而缠得更紧,对着他冒着浅浅胡渣的下巴就吻了过去。萧钺哪里反抗得了,很快也不甘示弱地回击起来。
然而,当他渐渐入迷的时候,宁华却皱着眉把他的脸推开了,声音一片冰冷:“你身上的脂粉味是在哪里沾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