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音一顿,含糊道:“憬园厨房的黄婶子就是石塘村人,我看她勤劳可靠,就起了在他们村招工的心思。”
顾珩没再多问什么,只心里隐隐觉得有些说不通。就算要招人,也不用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拖家带口的叫走吧!
姝音的行事,更像是提前知道石塘村会出事一样。
顾珩怔了怔,立马把这个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
姝音自知理由牵强,但她现在还做不到把自己重活一回的事全盘托出,只好半真半假道:“二叔,我说的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日都梦到京畿附近有个村子遭了灾。我知道那只是梦,不一定是真的,但我就是很不安,所以就命人去查探了一番。”
“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个和我梦里一样的村子。那之后,我的心里越发不安和纠结,想着万一那是真的该怎么办?思来想去,我最后还是决定相信梦里发生的。”
皎洁的月光下,姝音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总是清澈的眸子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顾珩心疼极了,又把她抱紧了一些,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呢喃:“这样的事,姝儿以后可以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烦恼。”
姝音攥着他的衣襟,“你相信我说的?”
顾珩垂眸凝着她,毫不犹豫地颔首,“你说什么我都信。”
姝音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依恋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以后吧!等她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告诉他所有的事,不管是重生,还是那一夜的不堪……
顾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虽不知为何,但她眼里流露出来的那一瞬间的悲伤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在月光下互相依偎着,谁也没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姝音只觉得越来越热,自己仿佛抱了个火球,遂拍了拍顾珩的背,催促:“快放开!贴着太热了!我都出汗了!”
顾珩莫名有种被嫌弃的感觉,逆反心思起了,不仅不放还把怀抱收紧了些。
姝音气恼,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双手更是在他身上又掐又拍。
夏季穿得本来就少,又像这样亲密地贴着,顾珩很快便招架不住,乖乖地松了手。
他怕再抱下去,他就要出丑了!
姝音宛如一个得胜的小将军,高扬着头,得意道:“我赢了吧!”
顾珩从喉咙里嗯出一声,尾音暗哑得厉害。他兀自缓了缓,才开口:“姝儿赢了,想要什么奖励?”
姝音莞尔一笑,“我什么都有!没什么想要的。”
顾珩挑起唇角,“姝儿不想要,我却有想要给你的。”
姝音好奇:“是什么?”
顾珩接过她手里的扇子,为美人扇起风来,“为了这次的事,姝儿应该没少破费吧?”
姝音想了想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石塘村那么多人这几日都住在她的庄子上,每日都要花些银子,但完全在她的承受范围,并不算什么负担。
“怎么,你这是作为一国之君想要补偿我这样的好心人啊?”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开了个玩笑。
顾珩失笑点头,“明日就会有人带石塘村的人去皇庄上暂住,至于修缮村子的银子姝儿也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那你要补偿我什么?”
“我。”
“我什么?”
“就是我。”
姝音还有些懵,就又被顾珩拖入怀里堵住了唇。
这人还真是……
姝音无奈地想着,双臂却自有意识的圈住他的脖颈,既然是奖赏那就好好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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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姝音都挺忙。
石塘村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她现在就能专注在防止疾疫之上。宋阿姥说过,下雨天尤其是被水淹过的地方最容易发生时疫。
照这样看来,上一世病疫应该就是从石塘村开始的。如今村里还是一片混乱,她也不去添乱,只把从宋阿姥那里得到的防治方法让阿良转交给了萧世子。
只这样也还不够,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在京里请了很多大夫,让他们去京畿的各个村子里走访、讲解夏季疾病防治的方法。还买了很多苍术、艾叶、降香等中药分发给各个村子,让他们烧熏预防瘟病。
于是乎,不知不觉间,大善人林娘子的名号就在京郊悄悄传开了。
还在惠县待命的萧钺自然也听说了。这日,他进宫向顾珩禀报公务的时候,就故意提到了这件事。
顾珩还没有开口,钱三就捂着嘴笑了起来,“世子爷,这件事陛下早就知道了!”
还是他钱三打听来的第一手消息!
萧钺嗤了一声:“今天刚发生的你肯定还不知道吧!石塘村的村民们正打算给她建生祠日日供奉呢!”
钱三是清楚顾珩心思的,立马拍着手又把姝音大夸了一顿。
萧钺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珩一眼,“说实话,她后续在京畿村子里做的那些防止时疫的事是不是你教她的?”
目的嘛,肯定就是要为她博取美名,好名正言顺接她进宫做娘娘!
顾珩皱眉,沉了声音:“她并不需要我教她做事!她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出于本心,不带任何功利,也不求回报。”
萧钺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他这个表兄如此认真,愣了一下后讪讪认怂,“是我说错话了。”
其实他也不算全错,姝音没有那样的心思,但顾珩有。
是以,没两日,大善人林娘子的美名就从京畿传到了上京。城里街头巷尾都在传颂着她乐善好施、菩萨心肠、在天灾中拯救全村人性命的美谈!
坊间更是隐隐有消息传出——皇上也赞她为“天下女子表率”,还要给她封赏呢!
京畿,连山附近的一座颇为衰败的道观里,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也正在听侍者说起这事。
他苍白的脸上闪出一道嘲讽的笑容,刚想说点什么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侍者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表情更加凝重:“我们这次的计划被这女子打乱了,后续的疫病也就没有合适的由头,再加上缺少灭村这种惨绝人寰的关键去激发民愤,我们要不还是暂停手上的计划,等待——”
男子抬起手打断他的话,语气不稳道:“不必!这条线我们从去年就开始布了,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从鼓动惠县县令修筑徒有其表的堤坝开始,他们等了足足一年,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机会从不是等来的!
“调整一下,继续按原计划行事!”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倒要看看,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要如何拆解这一局!
他就不信那人还有这次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