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套路
投标结束后，雨过天晴。
重庆难得能见到太阳。我让王小伟坐火车赶到重庆。学校项目进入收尾验收阶段，只需留上两个工人配合总包方工程验收，其余的工人因为没有合适的活可干，都暂时回家休息。
王小伟到了重庆，我把他带到工地上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宾馆。周大良带着李梦雨也到了宾馆。我们要在一起商量一下安装的事。李梦雨是当地人，一直从事安装工作，我听周大良说过，李梦雨手里有一支安装队伍。
李梦雨听说我中标了，非常高兴，说她终于有活干了。
我们四个人坐在宾馆的咖啡厅里。
我把王小伟介绍给李梦雨说：“这是我们公司负责安装的王经理，你如果想干我们的活就和他谈。”
李梦雨伸出一只手，大大方方的握住王小伟的手说：“王经理真是年轻有为，帅哥一个。看面相，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吧。”
王小伟腼腆地看着李梦雨，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笑着说：“我属虎，今年三十一。你是哪一年的？”
李梦雨说：“我也是属虎的，我俩是一年的，真的太巧了。”
周大良坐在一旁，面露尴尬之色。他扶了扶近视镜，酸溜溜地说：“都属虎，你俩千万不敢斗，小心伤了对方。”
王小伟瞪了周大良一眼，看着李梦雨说：“虎虎生威，我相信我俩一定会配合好，不像有些人吃里扒外，净干些鸡鸣狗盗的事，我最瞧不起这种人。”
王小伟的话有所指，周大良正要发作，我赶紧打圆场说：“我们每个人都要往前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如果我们始终生活在过去，后面的日子还咋样过。王小伟，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王小伟收起笑脸，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
李梦雨看着王小伟古怪的举动，大笑着说：“咖啡哪有一口喝完的？王经理很少喝咖啡吧，咖啡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才有品位。”
王小伟尴尬至极，赶紧解释道：“喝酒喝习惯了，喜欢一口闷。我们北方人不像你们南方人文气，让美女见笑了。”
周大良沉着脸，看上去闷闷不乐。他还在为王小伟刚才说过的话生气。
我安慰周大良说：“大良，王小伟是个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是在说你，他说的是谁，你心里应该清楚。过去的事情我们今后就不要再提了，如果还纠结过去的事情，我们今天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你说呢？”
周大良依然沉着脸，扫了一眼王小伟，不屑一顾地说：“我把过去的事早都忘了，王小伟含沙射影的有所指，我肯定会多想。据我所知，他王小伟过去也不干净，我都没说他啥。”
王小伟听了周大良的话，突然火冒三丈，抓起咖啡杯就砸了过去。周大良躲闪不及，杯子砸在了他的头上。他本能地用手捂住额头，只见一道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我急忙站起身，呵斥王小伟。
王小伟气哼哼地说：“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把坏事干了，还装的跟没事人似的，还有脸来参与投标合作。彭总，我要是你，直接把他废了。”
李梦雨见状，赶紧起身从包里掏出纸巾，捂在周大良的额头上，惊愕地看着我说：“彭总，这到底是咋回事嘛，干嘛要动手嘛！有啥子事情不能好好说嘛！你看把人家周总打的，都出血了，这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嘛！”
周大良闷着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服务员过来询问情况，我赶紧向服务员解释。
服务员说：“我们咖啡厅里不允许闹事，如果再闹事，我们就报警了。”
我又给服务员保证，不会再闹事，服务员才罢休。
我对王小伟的鲁莽行为颇为生气，大声训斥他说：“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冲动，你的脾气能不能改改。如果你再这样，就别在重庆待了，能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王小伟抬起头看着我，一脸的委屈。
李梦雨拉起周大良，要去医院包扎伤口。周大良自知理亏，捂着伤口跟着李梦雨走了。
这时，王小伟抬起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气哼哼地说：“彭总，我一看到周大良，就想上去揍他，这种人绝对不能再用了，害人害己。还有他领来的那个姓李的女人，我担心两个人是一伙的。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相信人，结果吃亏的总是你自己。”
我让服务员把摔碎的杯子清理了，然后给王小伟又要了一杯白开水。我本想再批评王小伟几句，但始终开不了口。他打周大良事出有因，也是为了给我出气。
此时，王小伟逐渐冷静下来，看着我不说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怯生生地对我说：“彭总，你别生气，我今天不揍他，我以后还会揍他，我就看不惯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把人害了，还当没事人似的。还有那个秦西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个人太软弱了，对人不设防，结果吃亏的总是自己。如果换作我，早把他俩弄死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椅子往王小伟身边拉了拉，一手搂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伟，你以前没做过错事么？”
王小伟说：“以前不懂事，分不清好坏，肯定做过。”
王小伟扭过脸，怔怔地看着我。
我用缓慢的语气问：“做了坏事结果是啥？”
王小伟说：“做了两年牢，这就是结果。”
我问：“为啥要坐牢？”
王小伟想了想说：“做错事了，对我的惩罚。”
我说：“如果现在还有人追究你过去的错误，你会怎么想？”
王小伟沉吟不语。
我说：“对于你过去的错误，你已经受到了法律的惩罚。如果还有人再追究你过去的错误，让你再去坐牢，你会愿意吗？”
王小伟说：“彭总，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了，我今天太冲动了，不应该打周大良。”
我叹口气说：“你还没有懂我的意思。”
王小伟急切地问：“你还有啥意思？”
我顿了顿，严肃的看着他，耐心地说：“人犯错误了，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你和我都一样。”
王小伟说：“我认为你没有错，买单的应该是他们。你那么信任他们，他们还在背后捣你的鬼，换作我，绝对不允许。”
我苦笑说：“谁都不允许，但事情发生了，我们能重新开始吗？如果都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结果，我们岂不成神仙了。先知先觉那是圣人，我们是凡人，懂吗？是凡人都有可能犯错误，犯了错误就要受惩罚。我也受到了惩罚。”
王小伟说：“你怎么会受到了惩罚，我不明白。”
我继续苦笑，端起咖啡，微微啜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我遇人不淑，用人不当，有失察之嫌，如果在使用秦西庆和周大良之前做一个背调，是不是可以避免后来的麻烦。秦西庆和周大良也不会被法律制裁。”
王小伟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看着我说：“你说的都是如果，我认为你做的没错，他们受到惩罚也没错，所以你不必太自责。这个世界，我看很多做坏事的并没有受到惩罚，活的好好的。”
我说：“如果你相信因果，就知道受惩罚是迟早的事。”
王小伟插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说：“世间一切事物都有因果，好似阴阳，相互依存，有因就有果。有阴就有阳，二者相互依存，就如同世间有男女，缺一不可。”
王小伟似乎若有所悟，陷入沉思。
我接着说：“如果我始终纠结你的过去，你认为我还能用你吗？你从里面出来后，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吗？对于周大良也一样，如果我们永远生活在过去，我们还有未来吗？”
王小伟突然笑了起来，爽朗地说：“我没有你彭总这么豁达，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可能一时半会儿做不到，但我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你放心，我做错的事情我负责。”
我说：“你还没有明白我说的真正意思。你今天和我在一起和李梦雨见面，代表的是公司，不是代表个人。如果你总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那迟早还会和周大良一样。你还记得三根电线的事吗？你和门卫打架被派出所拘留的事吗？”
王小伟说：“记得，我现在都没有忘。那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我怎么会忘记呢，等我有机会了，我一定不会让那个保安有好日子过。”
我说：“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派出所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王小伟说：“那是因为我是你手下的工人。”
我说：“你当时可以讲清楚你的行为属于个人行为吗？”
王小伟说：“我说了，他们不相信。”
我说：“你知道纪总为什么要小题大做吗？”
王小伟说：“不知道。”
我说：“那是因为秦西庆录了纪总的音，计划要挟纪总低头。”
王小伟说：“怎会把秦西庆牵扯出来了，太复杂了。”
我说：“秦西庆和周大良不想让纪总参与我们的工程项目，是担心纪总坏了他们的好事。纪总为录音的事耿耿于怀，他嫁祸于你，是为了达到公报私仇的目的。”
王小伟说：“这也太复杂了，牵扯出来了这么多事。看来我是被人利用了。”
我说：“纪总利用你，达到公报私仇的目的，只是表面，更险恶的用心是要在甲方那里搞坏我们的名声，将我们赶出工地。”
王小伟说：“看来都是狼子野心啊，没一个好东西。”
我说：“秦西庆和周大良，还有梅朝凤最终都受到了果报。你现在明白了什么是因果报应了吗？”
王小伟嘿嘿地笑，他特别愿意听到秦西庆和周大良受到果报这句话。他站起身说：“我懂了，我现在就去医院找周大良道歉。医药费我自己掏。这件事是我的私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王小伟的一番话让我差点把喝到嘴里的咖啡吐出来。
我冲他摆摆手说：“赶紧去医院，医药费由公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