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节 梅林茂
我和别彩云从现场回到公司,看见梅林茂正在财务室做报表。
我于是上前问他:“你爸调到新项目当总监了,你知道不?”
梅林茂说:“知道,还不是徐文静给帮的忙。”
我看了一眼别彩云,试探着问梅林茂道:“徐文静肯定是通过武总的关系吧?”
梅林茂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武总,我听徐文静说找了甲方的一个大领导出面斡旋,俺爸所在的监理公司才中的标。”
别彩云说:“难怪新项目三期的监理单位与一期和二期不是一家。”
我问梅林茂:“啥时候办婚事?”
梅林茂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日子由俺爸定。”
别彩云说:“你和徐文静的婚房在哪里?”
梅林茂说:“俺爸在郊区给我准备的新房,徐文静没看上。非要重新买一套。俺爸为这事正发愁呢。”
别彩云说:“快结婚了,婚房还没定。如果这样的话,你俩婚事又要推后了。”
梅林茂说:“我也没办法,只能听俺爸的了。”
可以看出来,梅林茂对自己的婚事并不上心,虽然他和徐文静已经把婚事订了,但他却什么主也做不了。他刚参加工作不久,每月五千元的工资根本就不够花,有时候遇到工资拖欠,他还得为生计发愁。他开口问他爸要,比登天还难。因为他爸总是说,你啥时候把媳妇领回家了就给你钱。后来他干脆不再问他爸开口要钱,他觉得挺丢人。我们也都知道梅监理吝啬,他在项目上一毛不拔,吃穿都从分包队伍那里吃、拿、卡、要。对于梅林茂的处境,我绝对表示理解和同情。梅林茂自从到公司干会计后,工资虽然和之前差不多,但按时发放让他很满意。徐文静的经济条件虽然比他好,但在谈婚论嫁的问题上,徐文静比谁都现实,而且还很强势。在市区至少要有一套婚房,这是她提出的最基本的条件。梅林茂只能回家求助于他爸。他知道,他妈没有工作,是个农村妇女,手里更是没钱。梅监理没有想到,媳妇谈好了,却接不回家,儿子没本事,显得他这个当爸的也没有本事。梅监理对此苦恼不已。
梅监理的苦恼来自儿子娶不回媳妇,显得他这个当老子的没本事;我的苦恼则来自项目上的进度迟迟不能推进。新项目三期开工后,也不知道啥原因,工程施工总是磕磕绊绊,举步维艰。不是甲方动不动因为变更而停工,就是总包方因为扬尘破坏空气环境被环保单位停工整改。仿佛工地上一天不出事就不正常。工人们窝工挣不到钱,怨声载道。总包方因为工程进度缓慢被甲方连连通报批评。还有进度款迟迟落实不到位,工序颠倒造成大面积返工。总之,我的烦恼一点儿都不比梅监理少。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我在工地又遇见了梅监理,他非要拉着我去喝酒,说有心里话想跟我谝谝。我知道他想和我聊什么,无非是他儿子梅林茂的婚事。
梅监理把我带到了一个小酒馆,要了两盘菜,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葱花炒鸡蛋,外加一瓶西风酒。
三杯酒下肚。梅监理才开腔道:“这个工地不好干,甲方的变更太多,我这个总监不好当。”
我也跟着他抱怨说:“这样下去,工地上的工人都快跑完了,到时候活更难干了。你这个总监也在甲方的质量进度会上提提嘛!”
梅监理摇摇头,笑了笑说:“甲方的事情谁也管不了,我在会上说话,谁会听。我提了意见也白搭,会开完了落实不到位,等于零。目前的问题是甲方的执行力太差,嘴上光喊口号了!”
我说:“照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你好赖是项目总监,难道甲方领导对工地上的事情就毫不知情?”
梅监理环顾四周,生怕发现熟人在身边,把嘴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甲方公司上层有变动,注意力都不在工地上,武总这次可能职位有调整。上层领导一动,底下的人事肯定有变动。弄不好这次袁指挥长和朱总都要跟着动,目前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管工地上的事情,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吃惊地看着梅监理,惊诧于他的灵通消息,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体制外的人,对你们体制内的事情不了解,但不管上面咋动,工地不能不动啊!影响到工地,损失可就大了。”
梅监理说:“损失的是国家的钱,又没有损失你的钱,你担心啥?”
我急了,大声说:“工地停工一天,我就损失一天的工钱。如果工地停工一年,我还不喝西北风去。你在体制内,工地停不停工都拿工资,我们和你不一样。”
梅监理“嘿嘿”一笑,端起酒杯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来,不说这个,喝酒。”
我看着梅监理把一口酒闷了,端起的酒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梅监理见我情绪低落,开导我说:“你不用太担心,只要有武从生在位子上,咱们都没事。”
我随口说:“我听说你到新项目三期来是武总帮的忙?”
梅监理一紧张,急忙问:“谁说的?你的消息咋这么灵通。”
我突然觉得自己多嘴,赶紧解释道:“项目上的人都这么说,我也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了。看来我们都是武总的人。”
梅监理听了我的话,估计有些心虚,不再追问。他严肃地说:“武从生这人还是有本事,给人办实事,有能力。我是希望他高升,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对梅监理的话没法发表意见,也不便多问,只是洗耳恭听。
又几杯酒下肚,梅监理话锋一转问:“你觉得徐文静咋样?”
我说:“是个好姑娘,都快成你的儿媳妇了,你和她不是整天在一起吗?”
梅监理唉声叹气道:“最近又遇到个麻烦事,弄的我心烦意乱。我那个儿子也没本事,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我说:“是不是因为婚房的事情?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该出血的时候就不要吝啬。徐文静可要为你梅家传宗接代呢!”
梅监理诧异地看着我说:“你咋啥都知道,是不是徐文静给你说的。”
我哈哈大笑道:“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我是啥都知道。至于谁给我说的,这个你也不要问了。我觉得人家徐文静的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你赶紧想办法给准备婚房,把梅林茂的婚事给办了,以免夜长梦多。万一煮熟的鸭子飞了,你可要后悔莫及了!”
梅监理愁眉苦脸的看着我,端起一杯酒自己喝了。他自斟自饮,若有所思,突然开口道:“别彩云跟徐文静的关系好,你要不要让别彩云给徐文静做做工作,先把结婚证领了,婚房的事让我慢慢想办法。两个孩子年龄都不小了,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梅监理说着,给我的酒杯里斟满酒,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说:“徐文静的工作可能还得你来做。徐文静和别彩云最近一直闹别扭,她恐怕不好说。”
梅监理问:“她俩是闺蜜,还闹别扭,为啥?”
我说:“还不是为了武从生。徐文静嫌别彩云把武从生撬走了,抢了她的男朋友。”
梅监理惊讶地问:“徐文静为武从生,与别彩云争风吃醋,俩人到底是啥关系?”
我说:“还能有啥关系,朋友关系嘛!”
梅监理说:“这个徐文静不简单,我以前小看她了。我只知道她和武从生是表亲关系,还不知道两个人私下里还有一腿。如果这样,我这个婚房不敢买了,俺儿子可不是她的对手。”
我意识到话说漏嘴了,赶紧解释道:“我之前也不了解,最近看到徐文静和别彩云闹别扭了才知道的。所以梅林茂和徐文静谈恋爱的时候也就没有阻止。你不要生气!”
梅监理站起身,又坐下。他觉得被徐文静耍了,气哼哼地说:“难怪徐文静给武从生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公司在新项目三期就中标了,看来两个人的关系真的不一般。多亏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否则俺儿子的绿帽子戴定了。”
我劝梅监理冷静。他说:“我咋冷静!这个徐文静欺人太甚。”
我说“你和她不是也有深交吗?”
梅监理怔怔地看着我,大骂道:“有锤子深交,纯属一群乌合之众。我看女人就靠不住,她都已经和俺儿子订婚了,还和武从生有瓜葛。”
我劝道:“你小声点儿,万一让徐文静听到了,对你儿子不好!”
梅监理说:“这个世界最靠不住的就是女人,徐文静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也不想知道。但她和俺儿子订婚了,就应该守妇道。”
我说:“那你不是还和她一起密谋敲诈武从生,这不是很矛盾吗?”
梅监理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我,问:“谁说的?”
我说:“还能有谁,除了秦西庆和周大良,还有谁能告诉我这些!”
梅监理又大骂:“一群乌合之众!难成大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对武从生从来都很尊重,我可从来没有想害人,都是秦西庆和周大良的馊主意,这两个人都不是啥好东西。”
我看着梅监理怒不可遏的样子,心里特别开心。因为武从生的未来也决定了我们公司的未来。别彩云把武从生拉到身边,就是不想受制于徐文静,也不想让徐文静一伙将来敲诈武从生。我平时每次和别彩云聊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生怕武从生被徐文静一伙抓住了把柄被敲诈,从而影响到了我们到手的生意。今天遇到了梅监理,实在是天意。我成功地瓦解了他们的阴谋,离间了四个人之间的关系,更好地保护了与武从生刚刚建立起来的私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