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节 入席
我们的工队如期进场。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有甲方的背景,所以总包单位现场的工作人员对我们的工人都很客气。按照进场惯例,我带着工长尤俊达把各个部门的相关负责人都拜访了一遍,工地上俗称“拜码头”。安全教育里的注意事项也都给工人一一明确,特别强调安全帽只能带蓝色的,工服按照总包方的要求与其保持一致,五十岁以上的工人禁止到现场施工等。
工程干到一半的时候,甲方的图纸作了变更。按照新图方案,需要让我们重新优化,时间紧任务重,甲方还要赶进度。我对CAD图的制图部分并不精通,不得已与以前工地上的梅朝凤监理联系,让他帮忙找一个技术员。梅监理得知我又开始做工程项目,十分惊讶,答应我第二天带一个技术员过来协助我绘图。
第二天一大早,梅监理就带着人赶到公司。他是一个热情的人,一年多没见,应该属于十分想念的那类人。当他看见别彩云的时候大吃一惊。
“你们二位怎么走到一起了,三年河西,三年河东,这还不到一年多,你俩太让我意外了吧!”
别彩云热情地给梅监理沏茶,笑而不答。
我掏出一支香烟递给梅监理。
寒暄过后,梅监理把身后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男子介绍给我:“这位是秦技术员,秦西庆,暖通专业工程师,绘图和现场管理没得说。你昨天说,你正在干一个新项目,需要一个专业人员。秦工,人没问题,精通业务。我们在同一个项目上干过。现在待在家里没事干,你看你这里如需帮忙,可以找他。”
我给秦西庆递上一根烟,表示欢迎。然后请两人到沙发上就坐。别彩云把茶水端到两人面前。梅监理看着别彩云,眼里充满疑惑。
秦西庆接过别彩云递的茶水杯,笑着说:“谢谢嫂子。”
别彩云脸一红,“呵呵”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有那么老吗?”
梅监理对秦西庆说:“别胡乱称呼,叫别总。”
秦西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赶紧改口道:“彭总和别总不是一家人吗?看我这眼力。不好意思!别总别生气。”
我笑着说:“怎么会不是一家人呢?我们在工地上干活的都是一家人,梅监理,你说对不对!”
梅监理吐了一口香烟,嬉笑着说:“彭工说得对,工地是我家,干活靠大家!确实是一家人,哈哈。”
别彩云拉过身后的一把椅子,坐在我身边,点上一根烟也抽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秦西庆说:“不知者,不为怪!叫我别彩云就行,我比你们都小。”
梅监理说:“时间一晃一年多,真不敢想。时间过得太快了,钱经理都走了有一年多了。”
我和别彩云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沉默。我心想,张倩云也已经走了快一年多了。往事不堪回首。
梅监理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岔话题说:“你两个咋凑到一起了,这一年多都忙啥呢?”
我说:“没忙啥,以后慢慢说,我这里有个变更图需要重新优化,让秦工给看看。”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秦西庆站起身说:“原图在哪里,让我看看。我就爱画图。”
我起身把电脑打开,点开图,给秦西庆讲了变更的位置。秦西庆熟练地展开图纸,很快就把变更图绘好,还给我提出了几条节约成本的合理化建议。我把变更图发给甲方的罗工审阅,很快就得到批复,可以照图施工。原来以为绘图会耽误一天的时间,没想到一天都没有耽误,工人可以继续进场施工。
问题得到了解决,我和别彩云都很高兴,邀请梅监理中午一起吃饭。梅监理声称还要急着回去开监理会,便带着秦西庆急匆匆地走了。
送走了梅监理不久,工长尤俊达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到工地现场,说有人阻止施工。
我和别彩云驱车赶到工地时,看见尤俊达正在和两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人争执着什么。我冲上前问明情况。原来是总包方的安装人员声称他们先进场,要我们赔偿他们的设备损失,否则不许工人施工。我把情况汇报给总包方项目经理程总,程总说他在总公司开会,让我与甲方的罗工协调解决。我又电话联系罗工。罗工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他把总包方的安装人员叫到一边说了些什么。
总包方的安装人员打了一通电话后气哼哼地走了。
罗工走到我的面前说:“彭工有所不知,你们进场前,总包方的安装队伍已经进场了,连设备都到场了。你是上面领导介绍来的队伍,现在只能让他们退场。总包方的项目多,我让他们把设备拉走,用到其他项目就是了。你们可以施工了。对了,今天上午的变更优化图绘的不错,建议也很合理,看来你们的现场施工经验还是蛮丰富的。”
我看了一眼别彩云,对罗工说:“罗工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站在甲方的角度和立场,精心施工,争创优质工程。”
罗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抓紧时间干,千万不要耽误工期。你是领导介绍来的关系,不要给工程拖后腿。”
罗工说完,把手里拿着的红色安全帽扣在头上向现场走去。我和别彩云把蓝色安全帽戴好,跟着罗工一起进入工地现场。
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戴着各种颜色安全帽的施工人员交织在一起,五颜六色,好像正在绘制一幅色彩斑斓的工程图。我和别彩云跟着罗工一起加入到这幅工程图的绘制当中,心情变得格外舒畅。
几天后,我们订购的设备进场,吊装设备时需要总包方的安装人员配合。尤俊达去找了几次,总包方的安装部门都不配合。尤俊达怕影响施工进度,很无奈地向我反映情况。我考虑再三,觉得总麻烦甲方的罗工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提着一盒茶叶亲自去找总包方安装部的卞经理。
卞经理四十多岁,和我年龄相仿,也许在工地干久了,胡子拉碴的他不修边幅,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抽烟。他看见我提着茶叶进屋,爱搭理不搭理地看了我一眼,问我找谁。我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卞经理冷冷地说:“我知道,这事管不了,没办法配合。”
我把茶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然后递给他一支香烟,笑着说:“卞经理别生气,我们进场干活前并不清楚您这边设备已经进场了。”
卞经理看了我递给他的香烟,迟疑了几秒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接过香烟。我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烟。他摆摆手,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把烟点上。
我坐到卞经理的对面找话说:“听卞经理的口音是陕南人,我也是陕南人。”
卞经理抬起头看我了一眼,问:“你是陕南哪里的?”
我说:“宁西的。”
“奥,我是宁东的,离的不远。”卞经理淡淡地说。
我赶紧套近乎道:“都是老乡。说不定还沾亲带故,宁东宁西也就巴掌大的地方。”
卞经理正眼瞧了我一眼,起身拿起一个纸杯给我倒水。
我赶紧说:“老乡不用客气,我自己来。”
卞经理执意给我倒水。我接过水杯,笑着说:“这茶叶是咱山里的土茶,市面上没有卖的,你尝尝鲜。”
卞经理拿起茶叶盒看了一眼,放到办公桌底下。轻声问我:“你是甲方的那个领导介绍来的?”
我笑着说:“以前的一个老领导,都是干工程的,也是咱老乡,有机会介绍您认识一下。”
卞经理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工地上的陕南老乡挺多的,有时间你给召集一下,在一起聚聚。”
我说:“您比我来得早,又是总包方的安装负责人,您出面召集比较合适,到时候我赞助。”
卞经理笑着说:“那行,就听你的,我来召集。”
看着卞经理把烟快抽完了,我又给他递上一根香烟,笑着说:“既然都认了老乡了,你看是不是给咱那个活协调一下吊篮,我把设备和风口装上去。”
卞经理嘴上答应着,顺手拿起桌子上的对讲机大喊:“吊篮,吊篮,我是老卞,把吊篮给通风班组用一下,他们要吊装设备。”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我是吊篮,知道了,你让通风班组的人来找我,我把使用注意事项给他们讲一下。如果没有高空作业证,我这边给协助。”
卞经理在对讲机里说:“行,按照你的要求来,你给协助好,这是咱乡党,到时候让他们请你喝酒。让他们注意安全,安全绳一定要高挂。”
卞经理放下对讲机,接过我递给他的香烟,把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我说:“彭工,这事就这么办了,以后有啥事直接来找我,都是乡党,好说。你跟甲方关系硬,我这边到时候需要你出面给协调的事情,你可不能推脱。”
我放下水杯,笑着说:“卞经理,有需要我出面的事情,尽管开口,莫嘛达!”
卞经理起身给我的水杯里续水。我俩又寒暄了一会,看他不停地接打电话,我起身告辞。
设备安装的很顺利,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把设备吊装完毕。晚上下班的时候,别彩云告诉我说武从生来了,约我一起去徐文静的餐厅吃晚饭。我放下手头的工作,和别彩云急匆匆地赶到徐文静的餐厅。我俩走进包间时,看见武从生和徐文静正在窃窃私语。
“武总,您好!让您久等了”别彩云疾步走到武从生身旁,伸出双手与他握手。
“彩云妹子几天不见,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武从生仰起脸笑眯眯地看着别彩云,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徐文静见状,赶紧起身,拉过别彩云的胳膊,顺势握住她的手,酸溜溜地说:“彩云,几天不见,怎么变得重色轻友起来了。我们可是闺蜜,没有我,你怎么会认识武哥呢!”
别彩云脸一红,把另一只手从武从生紧握的手里抽出来,转过身对徐文静说:“看你说的,武哥和你都是我生意上的贵人,怎敢厚此薄彼呢。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谁还不了解谁啊!你让武哥评评理。”
别彩云说着,转过身看着武从生。
武从生被别彩云的话逗得哈哈大笑道:“还是彩云妹子会说话,文静这就不对了,彩云见到我的次数肯等没有你多,我怎么会重色轻友呢?谁是色?谁是友?难道我很色吗?”
徐文静噘起嘴,装作生气的样子,醋海翻波道:“武哥,长得这么帅,难道不色吗?也不知道背后祸害了多少青春靓女。”
我和别彩云听了都哈哈大笑。
武从生说:“别胡说,哥可是正经人,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谈情说爱。再者说了,我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即使有贼心,也没贼胆啊!”
徐文静说:“有贼心,没贼胆,一般指坐办公室的行政人员。有贼心,又有贼胆的大都是公司领导。武哥的话谁信呢!”
别彩云乘机坐在了徐文静身边,掏出一盒中华烟,放在了武从生和徐文静中间,笑着说:“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武哥的花开的正艳丽,招蜂引蝶也很正常。”
武从生拿起中华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抬起头说:“哥已经是残花败草了,看看哥的头顶,头发都快掉秃了,油腻大叔没有女人会喜欢。”
徐文静说:“我喜欢,我就喜欢武哥这样的大叔级男人,成熟稳重,有实力,说话做事靠谱。”
别彩云也乘势夸道:“文静说的没错,我也喜欢武哥这样的老帅哥,给人踏实的感觉,现在社会上流行的什么花样男、小鲜肉,全是花瓶,中看不中用。”
徐文静接着说:“对,武哥还很低调,有内涵,善解人意。是暖男,更是少妇杀手。”
武从生被两位女人夸得云里雾里,乐不可支,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像个小老头。他收住笑声,摆摆手说:“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你俩就能演一台戏。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你俩一个做餐饮,一个做工程,都是厉害的主,一张嘴把死人都能说活了。我已经被你俩灌了迷魂汤,回家的路恐怕都找不到了。”
徐文静说:“武哥高看我俩了,我俩说的都是实话。彩云,你觉得我俩给武哥灌迷魂汤了吗?”
别彩云说:“没有,菜还没上呢,哪来的汤呢,这又不是在广东,这是在西北。”
徐文静赶紧接话道:“武哥是不是刚从南方回来,恐怕是被南方的靓妹给迷晕了吧!”
武从生已经接不上话了,在两个女人面前,他已经败下阵来。他摆摆手笑着说:“两个妹子确实不一般,我算是彻底领教了,说不过,说不过。”
别彩云说:“那我就和彭工把最近做的这个项目给武哥汇报一下。”
武从生问:“对了,光顾着说笑了,我给你们介绍的那个项目进展如何?”
别彩云说:“进展顺利,多亏了武哥给甲方打了招呼,不然肯定没戏。”
我说:“我们进场的时候,已经有一支总包方的队伍进场了,他们连设备都进场了。后来甲方项目经理朱总出面,我们才得以进场施工。目前施工过半,估计再有一个多月就完工了。”
别彩云说:“还是武哥厉害,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总包方只有配合的份。不过工程干了一半,合同至今还没有签,所以付款还是个问题。”
武从生把手里的烟掐灭,缓缓地说:“你是甲方的关系,还怕拿不到钱?你们的合同可能要和总包方签订。如果资金紧张,我让朱总给总包方打个招呼,给你们先支付一些。”
别彩云说:“有武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工程款的事倒是不急,这点儿款我们还是能垫付得起。武哥已经给帮了很大忙了,能克服的困难我们尽量克服,不麻烦武哥。”
武从生说:“谈不上麻烦,朱总与我共事多年,他是我一手招进来的员工,现在干到项目经理了,是自己人。项目上有事,你们可以直接去找他解决。”
我说:“还是武总有魄力,工程上的事,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把活干好,这个请武总放心。”
武从生说:“彭工在施工现场要多操心啊,彩云妹子不适合到工地上去,工地上不是女人待得地方。”
别彩云笑着说:“谢谢武哥关心,彭工也是这个意思。”
徐文静瞪着武从生说:“难道餐厅就是女人待的地方吗?武哥真会怜香惜玉。”
武从生赶紧回话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工地上到处都是沙土,工作环境恶劣,不适合你们女人工作。风吹日晒,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餐厅就不一样,环境优美,与工地不能比啊。”
别彩云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问徐文静:“文静,只知道说话了,武哥恐怕早已经饿了吧。今天我请客,把餐厅里好吃的、拿手的私房菜尽管上。我要感谢你这个大媒人,更要感谢武哥的鼎力相助。”
武从生说:“都是自己人,你这个活干完了,把文静好好谢谢就行了。文静向我极力推荐你,她可是功不可没啊!”
别彩云说:“武哥说的极是,事后自然少不了对文静的感谢。”
徐文静听了武从生和别彩云的话,转怒为喜。她看着我说:“彭工才是实在人,从来不花言巧语,我就喜欢像彭工这样的人。”
我偷笑,端起茶杯说:“徐老板,恭维的话不能当饭吃,我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很实在。”
武从生和别彩云连声附和。
徐文静瞪了我一眼,气哼哼地说:“彭工也是个大滑头,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哈哈,我们三个都被徐文静的话逗得大笑。徐文静自己也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