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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如鲠在喉(1 / 1)


“陛下。”萧念安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嗯?”

“臣……想将席玉留在身边。”

他不想纠结了。

自私也好,别的什么也罢。

他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两个孩子一齐离开他的结局的。

光是和令珺分离,就几乎让他崩溃。

但因为席玉的存在,让他不至于真的精神溃败。

“行。”姬杉垂眸看着他,应允了。

“多谢陛下。”萧念安惨淡一笑。

而后俯身在令珺额头上落下一吻,“忘了阿爹,快乐长大吧。”

当一个名正言顺的王女,总比私生女要好得多。

“臣可以问一下,您想要将令珺养在何处吗?”这是萧念安最关心的事情。

虽然天下人早晚会知道二王女为谁“所出”,但姬杉本不打算在此时此刻告诉他的。

然而,她却说了出来。

“顾良君身子无法生育,不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顾良君……”萧念安如鲠在喉,却又笑了,“那臣便放心了。”

若是无法生育,至少不会担心那人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而苛待令珺。

“乳公自令珺出生后便一直照顾着她,对她的习惯也比较了解,陛下能否准许他入宫,继续照料令珺?”

哪怕嘴上说着放心了,可一言一行都分明透露着他并不放心。

“自然可以。”

乳公本来也是姬杉的人。

“那,臣便让乳公来将令珺抱下去吧。”萧念安恋恋不舍地看着怀中那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却主动提出带她走。

反正,怎样都是不舍得,倒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

屋内,便又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可氛围却同一开始大相径庭。

沉闷又压抑。

姬杉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萧念安的后脑勺。

“孤就知道,孤的萧爱卿不会让孤失望。”

带走令珺一事,其实比她预想中顺利得多。

虽然他还是哭了,但至少没有寻死觅活要上吊。

萧念安听罢抽了抽鼻子,又有些绷不住了。

于是干脆顺势靠在姬杉的怀中。

“可是陛下,臣好疼,臣真的好疼……”

“见你如此,孤又何尝不心疼呢?”她轻拍着他,如此说道,“可是早晚都会疼啊,孤宁愿早疼,也不愿一直紧绷着神经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疼痛感。”

“推己及人,孤想你也应当是这样的,这才要如此强硬让今日之事今日毕。”

“嗯。”萧念安伏在她肩膀,语气闷闷,“臣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放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当机立断四个字,实在是过于困难。”

“孤知道,但你做得很好了,孤早就说过,丞相甚得孤心,哪怕现在,也是一样。”

姬杉继续给他洗……宽慰着他。

丞相……

久违的称呼了。

没想到他还能从陛下口中听到她这样唤自己。

“原来陛下还认为,臣甚得您心……”

“当然,不然孤也不会费心思来哄你了。”姬杉说着,叹了一口气,“唉,孤总是不愿意辜负旁人。”

“不论是忠臣良将,还是对孤一心一意的君侍,都是如此。”

听到这话,萧念安黯淡无光的眸子,骤然生出了一丝光亮。

不愿意辜负……

时机成熟……

他骤然悟了。

自己的前途,并非一片灰暗。

方才太过悲伤,以至于萧念安都忽略了陛下竟然在哄他这件事情。

陛下贵为王上,却纡尊降贵地俯身安慰他。

她分明可以只撂下一句话,全然不顾及他的感受的。

但陛下任由他在怀中哭泣……

甚至弄脏了她的玄色衣裙。

“陛下……”萧念安思及此处,嘴角一撇,猛然抽了两口气,“是臣让您费心了。”

是他太过贪婪。

本来今日的一切,在暗自怀孕之事败露之时,陛下就就告诉过他了。

是自己不愿去深想,逃避了这些事情。

“唉,孤只想咱们都好好的,何谈费心与否?”

姬杉神情带着些许哀愁与无奈,捧着萧念安的脸,在他红肿发烫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却在离开之前,微微翘起了唇角。

听她这么说,萧念安还不得感动哭了?

看样子也不会因令珺对她心生埋怨了。

毕竟她有这么多顾虑,也实在身不由己啊……

萧念安要明白,是老天薄待于他,而不是她姬杉。

她可是想救赎他的那个啊。

“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姬杉说着,用大拇指在他眼皮之上摩挲了两下。

“诺,臣不哭了。”

萧念安一口应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蠕动半晌,却迟迟没能开口。

“瞧你那欲言又止,有苦难言的模样,有什么话,对孤说便是。”

“令珺……”他攥了攥衣袖,只道,“臣有一样东西,想给令珺戴上,可以吗?”

他抬起眼皮,眼中满是期望。

“是什么?”姬杉并未直接应下。

“一个装了平安符的香囊,符是当年臣离家之时,家父特意为臣求的,以佑臣健康安稳长大。”

怕她不允,萧念安又补充道,“您请放心,香囊并非臣贴身带过的,而是这段时间臣亲手绣的,虽然样式有些粗糙,但也未曾让人见过。”

他说着转身快步走到桌前,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只黄色香囊递到姬杉眼前。

确实是粗糙了些。

萧念安从来就没学过男红,哪里能绣出来多么栩栩如生,美妙绝伦的样式呢?

勉强看出荷花的样子和略显扭曲的“平安”两字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好,孤会给她的。”姬杉将之收入袖中。

“谢谢您。”萧念安欣然一笑。

“彻底缓过来了?”听他声音恢复了最熟悉的沉稳音调,于是姬杉问道。

当然没有。

怎么能缓过来呢?

只能说冷静下来想了想后,便不像一开始那样心如死灰罢了。

“嗯。”但萧念安还是应承下了这句“彻底缓过来了”。

“那便好,孤也放心了。”姬杉说着越过他看了一眼窗外,“太阳也要落山了,你今晚早些休息吧。”

“陛下这就要走了吗?”萧念安读出了她的意思,于是连忙扯住她的袖子,“想来阿竹已经吩咐准备好了晚膳,您留下用个膳吧……”

姬杉垂眸瞧着萧念安微微颤抖的手,只道:“好吧。”

一顿晚膳用的颇为安静。

二人都没说什么话,只是萧念安时不时地偷偷看她一眼。

其实他话不算太多,也只有谈论正事时会侃侃而谈起来。

若是平日相处里,姬杉不开口,有时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随便吃了几口后,姬杉便放下了筷子。

她今日胃口不太好。

萧念安也跟着停止了进食的动作。

不论他入了朝堂之后如何,之前也一样是按照男子的规矩被养大的。

从小到大,吃食上都比较清淡,以素食为主。

为了身体干净,世间绝大多数男子都是如此。

以至于哪怕又当了这么些年“女人”,他也一直不太习惯肉味。

只有出门在外为了掩人耳目才会象征性吃几口。

平日在家,都是清汤寡水的样式。

不过今日由于姬杉过来,厨房做的菜便都以肉食为主,萧念安光是看着那些油花花的样子,就已经饱了。

方才只是不停干吃着米饭,偶尔配些蔬菜入腹。

净手漱口过后,姬杉看着低头为她擦拭着手指的萧念安,突然开口问道:“若是带走席玉,你可想好了?”

离都去偏远之地一事。

萧念安身形微滞,缓缓抬起脑袋。

他之前又犯了老毛病,在决议留下席玉时,自动回避了另一个问题。

他不能留在都城了。

“臣只能即日启程吗?能不能让臣…在您身边,多待些时日……”

那件事情不能商量,那这件事情能否留有余地?

姬杉伸手轻划一下萧念安的眼尾,“不是说缓过来了,怎么又要哭了。”

他听罢,一双桃花眼硬生生地睁着,全然不敢合上,“臣,没有要哭。”

声音略带沙哑,鼻头瞬间红了。

姬杉相信,他只要一眨眼,眼泪儿保准会落下来。

“别憋着了,你演技可一点都不好。”她低声笑了两声,而后说道,“况且孤可从来没说过让你立即卷铺盖走人。”

“?!”萧念安眨了眨眼,眼泪顺着动作落下,可他脸上却洋溢着激动之色,“您是说,臣能多待一段日子?”

“嗯,天气刚冷下来,孤现在就让你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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