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极为缠绵悱恻。
一顿早饭吃得也端得上是氛围颇佳。
只不过令姬杉没想到的是,刚用完膳,江照白竟然一脸憔悴地匆匆过来求见。
“怎么这么早跑到这儿来找孤?”
打眼一瞧,他像是有几夜都没睡好的样子。
江照白随着姬杉的抬手免礼动作缓缓起身,却只是遥遥看了她一眼。
欲语还休。
很快便垂下眼帘,面色依旧很难看。
顾知年也在瞧着他,微微抿起了唇。
但没有多说一句话,沉默地看着江照白身后朱红色的柱子。
“臣侍……”而江照白还是没有说完话,唤了一声后又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四周围着伺候的宫人。
意图明显是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不宜被这么多人听到。
“都下去吧。”姬杉看着他那副模样,微微皱起眉头,挥手让其余人退下。
“说吧。”
这次江照白终于像是泄了力,肩膀耷拉下来,缓缓走近姬杉。
而后,跪在了地上。
姬杉见是这副架势,不由眉心一跳。
这又是要做什么?
她可不想再看到哭晕跪晕的场面了。
一个两个,差不多得了。
“陛下。”江照白抬眼望着她,眼中发红,“臣侍是来向您请罪,向顾良君殿下赔罪的。”
请罪?
姬杉听罢,躺回了椅子上。
最近是什么请罪的黄道吉日吗?
不然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都要排着队来跪她。
然而不仅姬杉不理解,连顾知年也完全搞不清状况。
毕竟他和江照白,向来甚少交流。
抛去那日在宣室殿外的短暂对话,他们上次说话怕是要追溯到几个月之前了。
哪里会有得罪他的机会呢?
至少在顾知年记忆中是没有的。
“可,我并不知道江侍君有何处得罪于我的。”他随即如此回道,心里那抹奇怪的情绪也一直萦绕在心间。
“自从殿下病了,又偶然得知了其中的原因,臣侍这段日子简直是夜不能寐。”江照白说着,用指节压了压眼角。
“本来臣侍还怀着侥幸心理,以为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因为自己这张嘴,但知道了陛下亲自处置了一批嘴巴不干净的宫人后,臣侍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他说着,眼睛一眨,泪水便落了下来。
紧接着,江照白胡乱抹了一把脸,抬头微阖眼睛,似乎是在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这一切都是臣侍造成的,可臣侍胆小又懦弱,一直不敢到您面前来认罪,然而始终良心不安,终日不得安寝。”
“良君殿下,真的很抱歉,我没想过会这个样子的,也没有想过会害你至此。”
他先前的话虽是字字都在说着与顾知年相关的那件事情,可全程眼睛都落在姬杉身上。
如今才终于是转头看了一眼顾知年。
“你怎么就害了他了?”姬杉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而后问道。
其实自从处置了那些嘴碎的大舌头宫人后,她便再没有继续查过此事。
本来这宫内知道的人也不少,可无论查到哪个高位的人,也都不太好。
最主要的是,姬杉与其说想抓到流言的源头,其实更偏重于让这些心里没点数的愚奴敲响警钟。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毕竟顾知年是个软柿子,导致这羽阳殿内的人也大多松懈,没规没矩的。
不过江照白这么说,难不成他就是那个源头?
想要顾知年惹怒了她,而后被责罚?
可是江照白一双如水剪瞳,眼泪汪汪地跪在那里,嘴唇可能都因为多日烦躁而开裂了。
这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实在是很难让人觉得他是故意而为之的。
江照白感受到姬杉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微调了一下姿势,以便显得自己更加无辜。
这才抽抽噎噎地答道:“臣侍……臣侍那日服侍陛下,无意中听到了有关前朝的消息。”
哦,这个姬杉倒是记得。
“臣侍当时心中难免震惊,而后思及顾良君身世,心中一时有些惶然,担心起顾良君殿下来了。”
“臣侍一直有个老毛病,就是爱杞人忧天,也爱多想,没什么安全感,总是喜欢往坏的地方想,开始焦虑了起来……”
“但臣侍也知道后宫不得乱议朝事,也不敢叫人去打听具体事情,只是好几次路过羽阳殿,都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安慰一下良君殿下,可又怕适得其反,一直没有进去过。”
“毕竟殿下可能并不知道此事……”
江照白说着,又偷看了姬杉一眼。
他眼中的惶恐不安,全然映在她的眸中。
似乎是因为姬杉此时的面无表情,他像是吓到了。
突然伸手抓了一下姬杉的裙摆,似乎在寻求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只是其中有一次,臣侍站在门口,紫云问臣侍为何如此犹豫,臣侍似乎,不小心说了出来,大约,是让附近的宫人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