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六月,正是炎热的时候。
顾知年跪在烈日之下,嘴唇逐渐干涸苍白。
本就弱不禁风的身子,更为摇摇欲坠。
“殿下这是何苦呢?”安若生怕他真的跪坏了,命人端了解暑汤过来,“若羽,伺候殿下喝下吧。”
“劳烦姑姑,我无事。”顾知年并未看那汤一眼,只是固执地跪着,目光望着紧闭的大门,分毫不曾转移。
安若抖了抖嘴角,正欲说话,便听到远处耳后传来声音。
“这日头这样大,良君殿下怎会跪在外面?”
江照白抱着小帝卿,缓缓走近。
“奴婢参见江侍君殿下。”安若俯身行礼,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主要是她也不好回答。
顾知年如今无暇她顾,自然也不会说话。
然而江照白也不恼,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吩咐道:“殿下脸都白了,跪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紫云,把本殿的伞拿过来,为良君殿下撑着。”
“多谢江侍君,但是不必了。”
顾知年艰难张开沙哑的喉咙,如此说道。
他只觉得既然是要求陛下恩典,自然要拿出态度来。
若又是喝汤药又是打伞的,实在显得毫无诚意,有惺惺作态的嫌疑。
“良君殿下莫怕,哪怕陛下罚了你,也定然不想你跪坏了身子的,殿下且安心待在伞下,臣侍会向陛下请示的。”
顾知年听罢终于是看了一眼江照白,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看到他这副模样,江照白心理得到了极大满足,终于是转身朝安若道:“劳烦姑姑为本殿通传。”
*
姬杉实在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往她的未央宫跑呢?
不过她确实有段日子没见过江照白了。
“让他进来。”说着,朱笔落下,合上奏折。
“臣侍携云华参见陛下。”
江照白翩然行礼,而后在姬杉抬手后,满目笑容地抱着云华走到案几前。
“几日不见,云华倒是又长大了些。”
姬杉伸手捏了捏小帝卿的脸蛋,“脸上肉可真多。”
“云华整日净会张着手要喝奶,稍微少给他一点就要哭,臣侍也发愁呢。”
“挺好,吃得多,健康。”她笑着说道,而后看了一眼仍在站着的江照白,“你也坐下吧。”
江照白却是突然踌躇了起来,咬了咬下唇,似是十分为难。
“怎么了?”姬杉看着他这一脸不舒畅的模样,微微蹙眉。
“臣侍想向陛下请罪。”江照白说着跪了下来。
“?”姬杉在此时此刻万分不理解,甚至很想用手搓一下自己的脸。
“什么罪,说。”她倒要看看今日是怎么了。
“臣侍不知为何顾良君殿下会跪在殿外,但臣侍瞧着日头足,怕殿下晒坏了身子惹您心疼,便叫人为他遮了伞,还望陛下恕罪。”
姬杉一听到顾知年的名讳,面上的表情都淡了些。
“孤当是什么呢,起来吧。”
她既没说让人把伞撤了,也没再多说些别的。
江照白边偷瞧着她的脸色,边坐了下去。
“臣侍不该提的,您莫生气,顾良君殿下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你倒是为他开脱上了。”姬杉扫了他一眼。
见她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江照白只是微微一笑,“不全是这样的。”
而后秀眉微蹙,略有愁容。
“只是,臣侍听宫人们说良君殿下身子不好,怕他那样倔强跪在烈日之下,若是弄坏了身子,日后还要叫陛下忧心。”
“唉,良君殿下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同陛下好好说呢,非要惹您生气……”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姬杉的眼睛,“臣侍又多嘴了。”
“他确实倔强。”姬杉也是这样认为的。
顾清河是一点软话都不会说,连求人都求不明白。
除了跪着只会跪着。
她又没让他长跪不起,真是脑子一根筋。
“但凡软一些,他那身子都未必如此。”
“臣侍的父亲常说,男子还是要柔和一些,太过刚烈容易伤人伤己。”江照白顺着她的话如此说道。
“嗯。”姬杉难得认同这句话,于是伸手贴了贴他的侧脸,“你父亲将你养得不错。”
柔弱可欺,小意温柔。
最重要的还是会服侍人。
江照白教人摸得脸色微红,正欲再言,安若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陛下,顾良君殿下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