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内部如今乱得厉害,因此她如此迫切的想讨好姬杉,也是为了在平定内乱之时,大周不会在背后捅她一刀。
可尽管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上路,但西域与周都之间相隔千里,路途遥远。
再加上正值夏季,天气炎热,马匹需要停下喝水的频率增高,更是要多花费些时间。
因此综上所述,粗略估计,等使团真正能到达周都,也要半月以上了。
典客也一样估算出了西域王子大致到达都城的时间,并禀告给姬杉。
“如此说来,西域人到来的时候,岂不刚好是最热的那段时间?”姬杉思考着问道。
“差不多是这样的。”
“那不是正好?”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到她了,“孤已经很久没有去行宫避暑了,干脆就在行宫迎接西域使团吧。”
她觉得,这不仅是个享受的好时机,也不失为一个向西域人展现周国财大气粗的机会。
早就听说那里的人只会打仗,半点都不会享受,到现在吃肉还要靠手抓呢。
姬杉这不得好好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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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可选好了要带哪位殿下、小主前往行宫吗?”安若充当了一个传话筒角色,询问着姬杉的意思。
“孤后宫不过那么几人,还用选吗?”她觉得安若这话问的简直多此一举,完全没这个必要。
“诺,是奴愚笨了,奴这就下去办。”安若连忙认错。
“啊,对了,江长使月份大了,身子不便,想个法子让他坐的马车平稳些,小心动了胎气。”姬杉想起来便多吩咐了一句。
“奴省得的。”
安若早就向筹备的官员吩咐了个全乎,随行的太医、医郎、接生公和乳郎一个都不差。
毕竟江照白这一胎十有八九要在行宫诞下了。
话音刚落,安然便躬身走进殿内。
“陛下,江长使派人送来了解热花茶。”
“拿过来吧。”姬杉已经习惯了江照白隔三差五就要给她煲汤送茶这件事儿。
她刚打完仗回来的时候,江照白月份还小,经常自己挺着微凸的肚子过来送这儿送那儿的。
后来肚子越来越大,看他走路笨重的模样,饶是姬杉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便勒令他不许再过来了。
但是江照白显然“钻”了姬杉话里的漏洞,改成派人过来送了。
他这么贴心时时想着姬杉的举动,自然不是毫无效果的。
她明显对江照白比以往好了一些,虽然还没升位份,但也无非是在等这一胎顺利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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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马车也太气派豪华了吧,比咱们珉阳侯府的可要舒适几倍。”送江照白去行宫的马车门刚一合上,紫云便惊叹了一声。
“当然,侯府算是什么?”江照白轻柔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却露出了不符合他容貌的讥讽的笑。
“侯府什么都不算,现在给您提鞋都不配。”紫云也顺着他的话说道,“主子,我前些日子听说,这马车可是良君制式的,是陛下亲自吩咐要您坐这个的呢,陛下可真是宠爱主子。”
听到这话,江照白脸上的神情也不再冰冷,多了些娇羞的甜笑。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又淡了下来。
“可是良君制式的又有什么用的,陛下至今未晋我位份,最后充其量不过是个侍君罢了。”
江照白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了,他费尽心思挣了这么多宠,却只堪堪博得了陛下那么一点点喜欢罢了。
反观顾知年,整日冷着个脸,见了陛下也是神色寡淡,很少说话,可偏偏又极为受宠。
江照白自从不甘心于这些荣华富贵,开始奢望于姬杉的爱后,便常常在心中质问顾知年凭什么可以得到他求不得的爱?
他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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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姜长得倒是真快。”姬杉看着温昀怀中的小令姜,不由感叹了一句。
之前还觉得是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猴子,一不留神儿就突然发觉她已经长开了,甚至能用可爱来形容了。
当然,可爱的前提是令姜不会用嘴含着拳头而后到处乱挥。
姬杉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躲了一躲。
令姜没挥舞到目标,只好眨了眨那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而后挥在了温昀的肩膀上。
姬杉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她香喷喷的温昀!身上沾上了口水!
虽然只是衣服……
但这也足够让姬杉难受了。
偏偏温昀丝毫不嫌弃,伸手握住令姜的小拳头,温柔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替她擦了擦。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长得快,再过一两个月,兴许就会叫阿娘了呢。”
“快点长大也挺好的。”姬杉由衷地说道,而后又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才能不像现在这样?”
“啊?”温昀茫然抬起头,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随后姬杉便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令姜的拳头。
没有直接说口水满天飞已经是她身为母亲的温柔了。
温昀顿时哭笑不得,只道:“满周岁就好了,不过您不必担心的,令姜只喝奶,口水是不脏的。”
姬杉对此持相反态度。
毕竟再干净的口水也是口水。
她此时很想摇着温昀的肩膀说“你清醒一点,快把洁癖找回来”,但她不能。
因为温昀的肩上也有口水。
姬杉十分心累。
“安若,让车马先停下来,架个营帐,君后要更衣。”她掀开帘子吩咐道。
安若欣然领命。
“妻主?”温昀不明所以。
“马车颠簸,你抱着令姜着实辛苦,一会儿换身衣裳,然后把她交给乳郎吧。”
温昀哪儿能不明白姬杉的意思呢?
于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只道:“诺。”
而后低下头,拍了拍坐在他腿上的令姜,“令令,母王嫌弃你可怎么办呀?”
“孤不是嫌弃。”姬杉口是心非地说道。
令姜不明所以,继续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然后再度将手指塞进了嘴里,“咯咯”乐了起来。
“………”姬杉实在沉默。
*
“陛下!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呀~”傅怀晏蹦蹦跳跳地跑到姬杉身边来。
他惯是个坐不住的,坐马车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酷刑。
这一停下,他自是立刻跳了下来,正巧姬杉也从马车上迈下。
“阿昀要换身衣服。”姬杉正说着,温昀正探出头将怀中的令姜递给乳郎,而后扶着轻水的手走了下来。
“小令姜长得可真是好快哦,臣侍记得上次见她都还没有这么大呢。”傅怀晏走上看去,微微弯下腰说道,“令姜,你好呀~”
令姜跟他一月都未必见得了一次,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了,但还是“咯咯”笑着。
“这也太可爱了!”傅怀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陛下,臣侍先过去更衣。”温昀看了一眼这边的互动,只是笑笑,而后微微向姬杉俯身。
“去吧。”她点了点头。
“陛下,我能抱抱小令姜吗?”傅怀晏搓搓手掌,跃跃欲试。
之前每次见到令姜,流枫都悄悄给他眼神示意,告诉他离远些。
这次流枫没同他乘同一辆马车,而是坐在宫侍车中,自然无法过来拦着。
“………”姬杉再度沉默了。
几秒后她还是决定给自己的女儿留个面子,没有将令姜把手放在口中含了半天的事情说出来。
“可以。”她终于开口准允。
“殿下慢着些,王女有些重。”乳郎小心翼翼将令姜放入傅怀晏怀里。
“我天,确实有点重呢,不过还好我劲儿大。”傅怀晏托住令姜的小屁股往胳膊弯儿上一卡,轻轻松松地就抱了起来。
乳郎见状放心的收回了手,“王女从出生就比旁的小女娘健壮一些。”
“嗯,孤的女儿自该如此。”姬杉对这句话十分满意。
然而刚自得没多久,她就看着令姜把手捂在了傅怀晏的脸上。
甚至还蹭了蹭。
“………”姬杉用手抹了一下脸,而后别过头去不忍看。
晏晏啊,这次是孤对不住你,孤也不想的啊。
她腹诽了一句,这才回过头来。
傅怀晏抱了有一会儿,胳膊终于是有些酸了,这才把令姜重新放回乳郎的怀中。
而后甩了甩自己颇为酸涩的手腕。
姬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怎么了?手疼?”
“嗯,有一点。”傅怀晏因为暴露了自己的孱弱而尴尬一笑,连忙了转移话题。
“不过看到令姜这副可爱的小模样,我都有点好奇我要是为陛下生下孩子,她会长什么样了。”
姬杉听罢瞥了一眼他平坦的小腹,只道:“你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就知道了。”
“啊?我还要过几年才能怀上陛下的孩子吗?”傅怀晏瘪了瘪嘴,“可是江长使也才比我大一岁呢……”
虽然他一开始听到温昀生产时的惨叫时是有点害怕的,也希望自己能晚些有孕。
然而看着温昀这段日子的幸福模样,再加上江照白也怀了身孕,傅怀晏这颗小心脏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孤又不是送女观音,随口一说的。”姬杉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也是哈。”傅怀晏又乐了,“那陛下觉得我现在会不会已经有孕了呢?”
“你觉得呢?”姬杉反问道。
他听了这话当真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不会。”
“为何?”
“因为我最近吃得香,睡得晚醒得早,和平常无异。”傅怀晏分析道,“由此可得,我的肚子也和平时无异。”
“你还小,无需着急。”姬杉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得紧,于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然而下一秒,她便想起了什么,动作顿时僵住。
“陛下,怎么了?”傅怀晏眨了眨眼。
“没什么。”姬杉放下手掌,“这天还挺热的,夏日容易出汗,孤觉得手心有些黏腻。”
“安若,拿水囊来,孤洗个手。”
安若听罢忙上前,拔出水囊的木塞,将水浇在她的手上。
“刚才孤的汗弄在你脸上了,你也洗一下吧。”姬杉洗好擦了擦手,朝着傅怀晏说道。
“啊?有吗?”傅怀晏觉得自己也没感觉到呀,不过……
“没关系的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沾上。”他小声说着,双手交握在一起踢了踢腿。
毕竟在床上的时候还不是大汗淋漓,哪里分得清谁和谁呀。
“那时是那时,这时是这时。”姬杉无奈道。
就像她可以在接吻时弄得银丝连连,却不能忍受在平日里被抹一脸口水是一样的。
她说着夺过安若手上的水囊就扔给了青衣,“替你家主子洗了。”
傅怀晏只得乖乖站在原地,让青衣用浸透水的手帕替他洁了面。
“别弄花了我的眉毛。”他不忘提醒一句。
虽然傅怀晏天生丽质难自弃,但他还是会化些淡妆的。
不过夏天害怕在汗水的作用下糊一脸,一般就只描眉了。
“放心吧殿下,不会花的。”青衣安慰道。
傅怀晏洗脸的功夫,宁子瑜突然抱着一捧显然是新采摘的花小跑了过来。
“参见陛下,良君殿下。”他翩翩行了礼。
“哪里来的花?”姬杉瞧了一眼,随口问道。
“回您的话,侍身马车停下的地方恰巧长着几簇花,闻着还蛮香的,便摘来了。”宁子瑜说着将胳膊抬起,让凑近姬杉的鼻子。
“味道确实清香。”
“那侍身将这些放在您的马车上吧,路途颠簸,容易晕车,侍身觉得这花香也许有用。”
“你倒是有心了,去吧。”姬杉没拒绝,从善如流地让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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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我不在,便开始学着我的样子给陛下送这儿送那儿了。”江照白掀开帘子本是想呼吸新鲜空气的,奈何正巧看到了宁子瑜献殷勤的这一幕。
他现在身子太沉,走路很累,所以并未下马车。
“以前倒是没发现,这宁子瑜也这么爱当学人精。”他气鼓鼓地放下车帘。
“主子莫生气,当心气大伤身,不值得的。”紫云连忙宽慰道。
“我可没生气。”江照白嘟囔了一句,“促人衰老又生疾,气出病来无人替,我才不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