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话倒也不是这样说的,姬杉撑着下巴,未做回道。
于是萧念安轻扯嘴角,自暴自弃地开口道:“自回到都城,臣便少能与陛下见面了,如今连早朝都难以见到您了。”
“臣,只是想,能多伴在陛下身边些时日。都城虽大,可眼睛也太多了,臣不敢总来求见您,也只能寄托于离都了。”
姬杉觉得,他这话怎么破有点怨夫的味道……
这还是喜欢扯着脖子据理力争的萧念安吗?
这么一番话听下来,总觉得他在控诉她,但又不确定。
于是姬杉轻咳了两声,决定开口让萧念安注意自己的身份。
然而萧念安又沉闷道:“若陛下实在嫌臣碍眼,臣便退下了。”
说着他掀起长袍下摆,直直跪在地上,准备告退。
姬杉见他这流畅的一系列动作,不由眨了眨眼,“萧念安,你是在跟孤使小性子吗?”
“臣不敢。”
“孤看你倒是敢得很。”她轻嗤一声,“先起来。”
“臣真的没有。”萧念安从地上爬起来,仍不忘为自己辩解,“臣只是怕……陛下因为臣的出现而烦心。”
“哦,那你想多了。”姬杉只觉得偶尔逗弄萧念安是很有意思的,又怎么会烦心?
虽然之前确实很烦他………
但抛开之前不谈,就说现在,她确实觉得萧念安的性格很适合被调戏。
“那陛下不烦臣吗?”萧念安听到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孤若是烦你,你连宣室殿的大门都进不来。”姬杉说的是事实。
萧念安从前没少顶着大太阳在宣室殿外跪着求见。
他似乎也想起来了那些事情,于是也没再说话。
“随孤去荻道一事,孤允了,你回去好好收拾吧。”姬杉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脱了口。
“臣遵旨。”萧念安脸上的笑容已经压不住了。
然而行完礼后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不走?”姬杉稍稍挑眉。
“请陛下容臣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他是懂得寸进尺的。
“……孤说,退下。”姬杉虽然不烦他,但也不想惯他这个臭毛病。
省得到时候蹬鼻子上脸。
萧念安眼神光微黯,蠕动着嘴唇,似乎还想为自己争取,但最终他还是偃旗息鼓。
只是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下。
*
姬杉这次出行,不似之前一般低调神秘,反而是大张旗鼓的。
关栎带了一万大军跟随在圣驾左右,萧念安则在轿中伴驾。
这样的情形倒是和萧念安设想有所不同,如此多的人,他根本没有办法向之前一样随意以男子身份行事……
他本来郁郁,却没想到姬杉将他叫到了銮驾内。
甚至还让萧念安捂着嘴,任由她幸着。
好在路途颠簸,即使轿子晃动也不会有人往那种地方想。
只是可怜萧念安只能强行抑制住自己喷薄而出的呻吟声。
一场幸事下来,萧念安整齐的发都凌乱掉了,衣服也变得皱皱巴巴,上面甚至还有斑斑点点的深色……
实在令人,羞愧万分。
“安若,茶水洒在了萧丞相身上,你去拿一套新衣裳过来。”姬杉看着他对着一滩狼藉不知所措的样子只觉好笑,于是掀开车帘一角,吩咐道。
安若敏锐的觉得此茶水并非彼茶水,却也不敢多说,忙小跑去取衣服。
于是萧念安红着脸,在姬杉的视野之内褪下弄脏的外袍,换上了干净衣衫。
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自荐枕席,自己在姬杉面前脱衣服了。
但事后换新衣服,这还是第一次。
他总觉得怪怪得。
“那臣,要现在下去吗?”萧念安慢吞吞系好玉带,抬起眼帘向姬杉请示。
姬杉此时正捏着茶杯喝着真正的茶水,闻言只道:“随你。”
萧念安再度被她为难到了。
理智上来说,他应该尽快下轿,毕竟在圣驾上待久了,难免惹人注目,平添闲话。
但,感性来讲,他一点也不想下去。
“臣可在此多待些时辰?”萧念安开口确认道。
姬杉没回答他,只是又吩咐道:“拿些糕点过来,孤要和丞相促膝长谈国事。”
一切自然不用明说。
萧念安暗中窃喜。
*
由于姬杉下令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荻道。
于是不过三天,銮驾就已经出现在了城外。
不得不说,荻道现在的情况,跟一年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放眼望去,一片金黄。
荻道新县大夫一早便收到了王上要亲自巡查丰收状况的消息,早已在城门口,带着全城百姓和官员等待接驾。
“臣恭迎王上亲临。”县大夫是第一个跪下的,而后乌泱乌泱的人群也跟着一同跪下。
这里的百姓都对姬杉有着很深的印象。
毕竟她们都是亲眼见过天降诏谕的。
百姓们对于这些上天预示最为依赖,显然经过了之前那一遭,姬杉在她们心中的形象自动添了滤镜。
散发着圣光。
“诸位乡亲母老们无需多礼,孤此番前来,是为了同大家共同庆祝丰收的,虽偶遭干旱,又有奸佞小人暗中为祸百姓。”
“但所幸天佑我大周,承蒙列祖列宗庇佑,终究是让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上重新布满金黄之色。”
“孤虽身为一国之王,却也无力看透人心险恶,然孤已下旨,将此事的罪魁祸首虺黯枭首示众,把她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以警醒所有官员,为官者,无论王亲贵族,一旦祸害百姓,都不过是一个死字。”
“陛下圣明,是臣等之福,是天下苍生之福。”
都不用萧念安开口调动氛围,县大夫便已开口说道。
于是其他人也开始有样学样,跟着齐贺起来。
“大家都起来吧,孤想去田地之中看看。”姬杉对于这样的场面十分受用。
“陛下,请您随臣来。只是田间之路颇为泥泞……”
“无妨,孤与你们同为凡人,农民们都走得,孤有何走不得的。”
于是姬杉穿着绣着金丝龙纹玄靴淌进泥地中,“还请大娘为孤演示一下收粮食的手法。”
那大娘受宠若惊,忙道:“好好好,草民这就给您演示。”
“陛下,您要亲自……?”县大夫诧异。
“自然,孤说了,是来一起收获粮食的。”姬杉说着颇为认真地望向农民大娘。
“陛下您看,您用这镰刀,往这里割就可以了,很简单的,就是耗费体力。”
“好。”姬杉卷起自己身上的宽袖,弯下腰,照着刚才的方法,割下了一株粮食。
只不过袖子宽大,十分碍事儿,她割了几株后干脆拿着刀子把那象征着王上的玄色袖子一把割下,随意扔在了地里。
瞬间就沾满了泥泞。
县大夫一看瞳孔微震,想弯腰去拯救那不知耗费了多少绣郎才制出来的华美衣袖,又看了看姬杉身上的龙袍也早已迸溅上了泥点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任不理任之陷在泥里吧,总觉得多少有些蔑视王威。
可若是捡起来,陛下都不在乎,她在乎这个,是不是太那个了。
县大夫陷入了疯狂的头脑风暴之中。
姬杉并不知道旁人内心的纠结。
其实她要是心疼这破袍子,大可以换一套适合农作的窄袖。
但,她非要穿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