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御花园乃清净之所,如此吵闹便……”温昀转了话锋,犹豫开口,“便小惩大戒一番,罚半个月俸禄吧。”
“至于其它,待本殿查明真相,再做处置。”
“诺,侍身遵旨,谢君后殿下宽宏大量。”陆染之垂下眼帘,俯身行礼,“侍身日后定会谨言慎行。”
“侍身知错了。”江照白说着,又是几行清泪不断往下淌着。
他俯身行叩礼,却伏在地上半晌也未起身,只是双肩不断颤抖着。
此情此景不难想象江照白埋进臂弯中的小脸该是如何布满泪水的。
温昀见状又是无助地望了一眼姬杉。
这江照白难不成是水做的吗?怎么如此……
“侍身失礼了。”他终于是哽咽着起身,鼻尖都变得通红。
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惜。
饶是铁石心肠,见了此情此景怕是也难以不为之动容。
姬杉也不免多瞥了一眼陆染之。
无论江照白是否真的邀宠,宫闱之中又怎能乱嚼舌根?
“扶你家主子回宫休息吧,脸都哭花了。”姬杉冲着紫云吩咐道,却没管仍跪在地上的陆染之。
而后继续揽着温昀往前面走去。
姬杉既已转身,江照白自然不用继续挤眼泪了。
他在紫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陆染之,也一样转身离去。
“主子,您也先起来吧。”陆染之身边的小侍也赶紧扶他起来。
但陆染之的目光始终没从姬杉搭在温昀肩膀处的那只手上挪开。
眼中满是羡慕和妒忌。
明明他也是都城第一美人……
*
后面倒是没再发生什么小插曲打扰姬杉和温昀散步。
御花园广阔无比,宁子瑜选的地方完美避开了她们的必经之路。
只不过她刚送温昀回到椒房殿,安若便匆匆赶来了。
“陛下,丞相府有新消息了。”
温昀听到这里不禁回眸,他原来也是和萧念安有过几面之缘的。
在家中更是常听温太傅提及萧念安的才华,如今因为遇刺一事受了无妄之灾,一连卧病多月,也实在令人惋惜。
“你先歇着,孤去看看。”姬杉听罢,将温昀送到轻水手中,“本来还说今夜陪你的,但怕是要晚些回来了。”
“朝事要紧,陛下先忙吧。”温昀一向善解人意。
“你晚上早些睡,不必等孤。”
*
“臣拜见陛下。”
姬杉刚一进门,萧念安就给她来了个大礼。
多月不见,没想到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么火急火燎的要求见孤,你是想通了?”姬杉挥了挥手让他起来。
“是,臣……已作出决定,只要陛下应允,臣随时可以出来弹劾萧槐。”萧念安垂下眼眸,拱手道。
他人是明显憔悴了不少,想来最近是一个好觉都没睡成。
姬杉看着他这副模样,却是掩唇笑了。
还好,比她预想的时间还早了那么一两天。
也不算太过于孺子不可教也。
“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你便上朝吧。”姬杉说着向他伸出了手。
垂下的视野中平白出现了一只素手。
萧念安顿时受宠若惊,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有些难以置信。
陛下这是……
要拉他的手吗?
掩藏在袖中的双手颤抖不停,他几乎要喜极而泣,刚想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突然听到姬杉说道:
“你应当写好折子了吧,拿给孤看看。”
萧念安当场僵在原地,内心的激动瞬间退潮,留下的只是一片荒芜。
他怎么还是如此喜欢胡思乱想,陛下怎么可能想同他牵手呢?
心中暗自嘲讽一句,而后压下所有情绪,从袖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奏折。
“请陛下过目。”
姬杉一把从他手中接过,摊开粗略一看。
指尖相触,萧念安手指下意识蜷缩,想要挽留那缕温度,却终是无用。
“这处用词不妥,私相授受改为招权纳贿。”
姬杉很快指出了问题。
“还有这里,也不妥,丞相啊丞相,你怎么净捡些好听的词,要往难听了说,还要孤教你吗?”
“还有最后,你不是说萧槐想趁你生病夺了萧府吗?那便写意图趁你之危,谋害当朝丞相吧,罪加一等。”
“诺…”萧念安睫毛颤抖,应了一声。
他起初确实是留有余地了,不想让萧槐死得太难看。
但显然姬杉并不同意他这么做。
“那便这样改,明日萧丞相可要好好发挥。”姬杉说着将奏折塞回他的手中,而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过后,萧丞相也算是能彻底痊愈,重回朝廷了。”
“多谢陛下厚爱。”萧念安闷闷应着。
明日过后,他也要真的成为萧家的罪人了,只愿母亲能理解他的苦衷和谋划。
看着萧念安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姬杉便能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也实在看不惯,于是又多说了一句。
“萧念安,要不是有你顶着这个身份,萧家估计在萧楠死时就已经四分五裂了,孤何须费这么大功夫。”
萧念安听完沉默良久,他明白姬杉的意思,但终究难过心关。
“多谢陛下安慰臣。”他抿了抿唇,强扯出一抹笑。
姬杉看着他这副样子,安慰的话语告罄,决定让他自己排解去吧。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去。
却在迈出一步时,被萧念安从身后抱住了腰。
“陛下,您……今晚可以召幸臣吗?”他声音带着些哑意。
萧念安心里难受极了,总想获得些什么,证明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萧念安,孤虽然一直没纠正过你的自称,但别忘了你还是待罪之身。”姬杉握住了他的手,说出的却是冰冷至极的话。
“安分些,等你脱了罪,再来向孤讨赏。”
她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掰开萧念安的手,推开门,径直迈入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