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差不多得了。”眼看着萧念安越哭越起劲儿,姬杉是忍不住了,“赶紧自己擦一下,这样成何体统了。”
“诺。”萧念安听到她的话,当即紧抿住了两片唇,猛憋住气,强行将泪水止住。
然后下一秒他便用手扯住自己的袖子,准备往脸上抹去。
“停,你这是要做什么?”姬杉看着他的动作,已经能猜到他下一秒要做什么了,简直是没眼看。
“罪臣……手帕不在身上。”
“铜盆就在你身后。”姬杉扶住了额头。
萧念安回过头去,恍然了。
于是挪动着膝盖,又在铜盆前直起身子,跪着用清水将脸上的脏污及血迹洗掉。
“陛下。”
他洗好了,又规规矩矩地跪回了姬杉脚边。
这下她终于看得舒服些了。
“嗯。”她撑着脑袋,将萧念安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既然你是男子,那回都之前便穿回男装吧。”
一旦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再想想这人整日穿着女装官服在自己面前晃悠的样子,姬杉觉得碍眼得很。
“诺。”萧念安应了一声,尽管他并不想在自己身上呈现男性的任何特征,但不敢有任何异议。
“哦对了。”姬杉又想起来了,“萧念安是你姐姐的名字,那你的名字又是什么?”
萧念安听罢身形僵住了一瞬,顿时又是一股子酸胀感在胸口蔓延开来。
“罪臣没有名字。”他蠕动着嘴唇有些难以启齿,“以前,家人都只管我叫二郎的。”
“啊。”姬杉明白了。
民间许多人家的男子都是不会起名的,直接按大小派个二三四五六郎,也就算是草草了事。
不过像萧家这种世家,倒是很少有这么糊弄的时候。
不过姬杉倒不会觉得萧念安有什么可怜的。
毕竟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
“行吧。”她只是点了点头,“你今夜先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便立刻往荻道去。”
她说着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越过萧念安走了出去。
房门被合上。
萧念安仿若突然间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整个人像前倾去,趴伏在凳子上久久没有站起。
*
第二天一大早,医郎就带着安若交给他衣衫以及汤药敲响了萧念安的房门。
“公子这般厉害,竟能面不改色喝完这药。”看着他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样子,医郎由衷感叹了一句。
萧念安只是笑了笑。
等到医郎出去他才站起身,打开了被包好的衣服。
是一套浅黄色外衫和白色的纱质长衣。
以及……
一副面纱。
萧念安手指按在面纱上半晌没有动作。
他眼中情绪奔腾,最终是长长吐了一大口气浊气。
属于他的人生轨迹……终于要被拨正了吗?
*
“那位公子身上的伤还需要每日换药呢,你们出来都没有带个侍从也太不方便了。”
客栈外,医郎收下银钱,跟安若闲聊着。
“等到了下个地方,我们会再为公子找医郎的。”
“啊,那多费钱啊。”医郎脸上流露出了肉疼的神情,“这样的伤口怎么也要一个月才能愈合呢。”
“要我说也就两下的事儿,把绷带拆下来,再均匀涂上药,最后重新缠上就好了,能省不少钱呢!”
“这不是苦于没有其他男子吗。”安若笑得和蔼。
“诶。”医郎骤然压低了声音,“我一直很好奇,那位公子同你们家主是什么关系呀。”
“这……”安若的笑容淡了些,她觉得这医郎也太没有分寸了吧。
这种事情也是他能打听的?
“家主的事情,我这个做奴婢的那里会知道那么多。”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哦……这样啊。”医郎只觉有些奇怪。
虽然萧念安今年已二十又六,但不知道是保养得当还是老天眷顾,看起来也只有二十二三的样子。
所以在医郎眼里姬杉跟萧念安年龄是相仿的,自然会惯性思维地将他当成姬杉的房中人。
更何况昨日医郎去送药的时候,萧念安也只穿了里衣,姬杉就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丝毫不避讳,实在容易引人遐想。
说话间萧念安已经梳理整齐缓步从楼上走了下来。
太久未穿男装,他此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走起路来一步一顿得,缓慢极了。
安若一见人下来立即扔下医郎,快步走上楼梯,冲着萧念安行了个礼后便朝着姬杉的房间走去。
等到姬杉收到禀报走出来时,萧念安已经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好了。
腰背挺着笔直,双手搭在双膝上。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往上一看,正对上了姬杉的视线。
“家主。”萧念安重新站起,恭顺地向姬杉拱手行礼。
他一时间没有转换过来。
行的是女子礼,并不是男子礼。
姬杉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
因为越走近她越能发现他长得是真不赖。
甚至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了。
姬杉在心里“啧”了一声。
以前光见萧念安穿女装了,他这样出色的长相都被掩埋在了大臣冠冕之下。
再加上平日里都是小脸一绷,又三天两次磕一次头,往脑袋上缠上一圈纱布……
便彻底叫人忽略了他的长相了。
也难怪这次一出宫,姬杉盯着这张脸才频频心生异样了。
萧念安若是一直不带官帽,把头发露在外面,再穿些好看的衣裳。
都要不了几日,怕是早就叫人发现他是个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