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惯会惹孤生气。”姬杉细细品味了一番萧念安的话后,嗤笑了一声,“所以你这么嫉妒‘萧念安’……就干脆把她给杀了,好取而代之?”
她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人。
萧念安顿住了。
他知道现在最大程度能保住萧家的选择,便是顺着姬杉的话,认下这个杀人的罪名。
这样一来,他便能彻底与家族割裂开。
但,他的内心深处又不想在姬杉眼中变成一个彻头彻尾就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男人。
萧念安矛盾极了。
“怎么了?不敢说了?”姬杉蹲下身子,掐住他的后颈,强行把萧念安的上半身拖拽了起来。
尽管是这样审讯犯人的屈辱姿势,萧念安也只是诧异的瞳孔扩大了一瞬,而后又归于平静,垂下眼帘。
“是…”他强忍着咳意挤出来了一个字,“罪臣残害胞姐,罪大恶极…”
话音未落,姬杉便手指一松,让他狼狈地落回了地上。
在萧念安闷哼出声的一瞬间,她又狠戾地掐住了他的两腮。
“萧念安,看着孤的眼睛。”姬杉神情紧绷,命令道。
他抬起了眸子,一双桃花眼蕴着因压抑隐忍而沁出的泪光。
“再说一遍,真正的萧念安是你杀的吗?”
姬杉还真不相信他有这样的魄力。
也断不觉得他是利欲熏心到了这般田地的人。
萧念安望着她带着薄怒的眼睛,一个“是”字在他舌尖翻来覆去的滚动着,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他的两腮被掐得酸涩无比,却远比不上内心的半分酸胀。
“不是。”
萧念安最终还是没有按耐住,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话语。
“姐姐当年是死在了回都的路上,遭遇流民袭击,而后坠入悬崖;母亲派了家兵在山下搜寻数日,最终只找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姐姐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她死了母亲倍受打击,又不甘心让旁支来继承萧家,于是便想起了罪臣。”
“说实话,这才对嘛。”姬杉听到这些,终是有些满意了,于是将萧念安那已被掐红的脸颊松开。
“不过……”她继续蹲在地上,近距离观察着萧念安的神色,“这样一来,你可是又在欺君,罪加一等啊。”
“好在孤一向贤明,看在你替孤挡了个刀子的份上,孤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再问你最后一遍,萧家还有谁参与到了此事中!”
这一句话像锤子一般重重地砸在了萧念安的心间,使他为之一颤。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你不敢说,孤替你说,是全员,对吗?”姬杉见他紧抿着唇,摇摆不定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简直是更上一层楼。
萧念安既然知罪,就应该对她毫无保留才是。
怎么连命都敢舍弃给她,却死咬着不想将萧家拖下水呢?
姬杉想要的就是萧家的把柄。
想要靠着萧念安的男儿身,让她们阖家上下,纵使门生众多也断不敢掀起风浪。
“陛下……”萧念安声音颤抖着,他实在艰难。
“回答孤的问题。”姬杉沉着脸,并不想理他的心路历程。
“……”他胸口上下起伏着,似是做出了很大的抉择,最后额头又是贴在了姬杉脚边冰凉的地上。
“对……但这是母亲的决定,她们心中有诸多不得已却不得不听之。而母亲已逝,求陛下将所有罪过都降于罪臣一人之身上吧。”
“降罪于你啊,死罪吗?”姬杉重新站了起来,“不过萧丞相是救了孤一命,才因此暴露的身份,孤反倒杀了你岂不是太不人道了?枉为孤仁君的名声啊。”
“愿为陛下生,愿为陛下死的人很多,罪臣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萧念安语气闷闷,又朝着她磕了一下头。
这次到没有磕得那么用力,反而是缓慢而轻微的。
却让人感觉他的动作如此沉重。
“就算罪臣当时没有扑上去,陛下洪福齐天也定不会有事。您不必为此感到介怀。”
“抬头。”
萧念安听话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姬杉没再继续说话,反而又开始细细端详起他的神色。
无波无浪,满脸哀戚。
却没有什么不甘心的情绪暴露出来。
看起来不像是演的。
她对他刚才说的话很是满意。
“回去之后,你便称病吧,没有孤的允许,不许出门半步。”
“陛下?”萧念安有些怔怔。
“孤还没说完。”
他又将嘴牢牢闭上。
“除孤自己之外,孤不想任何人知道萧丞相是因罪,被孤罚了,这才生了重病。萧念安,你可明白?”
萧念安自然明白姬杉的意思。
只要他一死,不管是什么缘由,偌大的萧家定是要易主的。
而陛下并不想给自己徒添麻烦,让一个隐于她眼下,不被世人熟知的人当这个人萧家家主。
因此由萧念安继续占着这个位子,是最让姬杉省心的。
但萧念安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陛下还愿意信任他。
他的大脑中瞬间被欢欣侵占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动万分。
姬杉只是瞬间就看到萧念安从呆滞变成了泪流满面。
先是两道澄澈的泪水从眼下滑落,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你……”姬杉面部的肌肉有些抽动。
她搞不懂这泪水因何而来了。
突然这样,还怪吓人的。
尤其是哭的那个人是不苟言笑惯了的萧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