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见若羽又是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顾知年不免感到有些头疼:“不是说过,在周宫不要总是这般毛手毛脚了?”
“不是…不是,殿下,大王来了!”
听到这里,顾知年手中的毛笔顿了一下,刚刚画好的画就这样被毁掉了。
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他心里暗自揣测着,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画纸上晕染的墨越来越大块,还没等他缓过心神来,姬杉就走了进来。
随着殿外守着的宫人们此起彼伏的行礼声,顾知年终于回过神儿来,连忙放下笔,起身准备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难得有些想要回避掉心中的闷痛。
姬杉一眼就看到了顾知年衣袖上沾染的新鲜墨色。
他一向喜欢身着浅蓝色,因此那些脏污一落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明显了起来。
“衣服脏了。”姬杉扶住了他正准备下跪行礼的的小臂。
顾知年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果然,袖口脏了大片。
“臣侍殿前失仪……”他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便又要认罪。
“孤又没要怪你。”姬杉觉得顾知年好像是一团棉花一样,无论她说什么,语气怎样,轻轻碰他一下还是重重打他一下,最后都会变成原样,然后说一句“臣侍有罪,请您责罚”。
“你们都先下去。”看着他轻抿的薄唇,姬杉烦躁地吩咐道。
经历了上次事后被自家主子教育,若羽这次没再犹豫,忙低头退了出去。
殿门被轻手轻脚地关上,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你今日,可有什么话想对孤说?”姬杉继续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话?”顾知年终于抬起了一直低垂的眼帘,望着面前人的眼睛微微偏头思考着。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反倒要问他有没有话说……
难不成还要他主动认罪不成?
若是旁的,为了图个清净,认了也便认了。
可顾尘远陷害于他,却还要让他主动承认,顾知年是万万不愿意的。
“没有。”他淡漠地吐出两个字,喉咙里微微发苦,几欲作呕。
“什么都没有?孤听说早上顾少使闯了你的寝殿?”
早上发生的一切自然有人一五一十的向姬杉禀报。
她也清楚按照两个人的脾气,怎么看顾尘远都是恶人先告状的……
姬杉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她允许顾知年向她告状,也可以为他做主。
然而顾知年却丝毫没有品出她暧昧的语气,甚至没注意到那个极具偏向性的“闯”字。
明明姬杉已经为顾尘远定了罪,可顾知年还是惯性思维的觉得要被怪罪的人是自己。
于是他沉默着,抿着唇一言不发,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
“又哑巴了?”见他沉默不语,一脸无谓,姬杉有些烦躁了。
“没有。”顾知年强忍着喉咙深处的不适感,“他是来过。”
姬杉等着他下面的话,却是没了下文。
她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即将被消耗殆尽了。
“顾清河,非要孤问一句你才答一句吗?”她已然有些不悦。
“不是。”顾知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何去说而已。
可是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你胆子真的大得可以。”
姬杉欣赏顾知年的宠辱不惊与清冷孤寂的傲气,但同时又烦躁于他这时刻淡漠的脸。
她十分想看别的情绪完全把这份淡漠侵蚀掉,但显然她这次的期待又落空了。
“顾尘远说,你打骂了他?”姬杉的语气危险。
顾知年感觉出来了,可理解错了那危险的缘由。
如溺水般的窒息感席卷了全身。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闭了闭眼睛,强撑着力气说道:“陛下罚臣侍吧。”
没有认罪,只是认罚。
这是顾知年自认为仅有的一丝反抗了。
“罚?顾清河,你这是承认你打骂他了?”姬杉被气笑了,语气冰若寒霜。
顾知年甚至懒得多说一句。
哪怕是为他自己辩解!
姬杉现在的心情与来时是截然相反的。
如此明晃晃的后宫争宠伎俩,若不是期待顾知年能向她“告状”,她是理都不想理会的。
莫说是争宠了,就算顾知年真的打骂了顾尘远她也懒得管。
究其原因,良君位份高出少使许多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尽管顾尘远惯会讨好人,嘴巴甜得厉害又会撒娇还十分主动。
但姬杉还是更喜欢顾知年的脸和那股子倔强的小劲儿。
毕竟她身为君王从来都不缺谄媚于她,事事捧着她的人。
反倒是顾知年这样的性子难得。
她本都想好了这个心眼儿她势必要偏的…
可谁知顾知年会是这样的行径。
顾知年依旧不说话,反而是直直地跪了下来,垂着脑袋等待着姬杉的判决。
只是心脏深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疼痛绞得他快要溺毙了。
姬杉的脸上可以说是乌云密布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懒得去看跪在脚边的人。
此刻她无比需要发泄一下,但又不能叫人去打顾知年几大板子。
目光扫过了寝殿内的装饰,然后落在了那幅晕染了大片墨迹的画上。
“顾清河,起来。”姬杉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膝盖。
没用什么力气,但足以让顾知年从难以排解的酸涩中缓过劲儿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她的身上。
“诺。”他摸了摸那绞成一团的心脏准备站起身来,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
只能双手撑在地板上,艰难起身。
全程姬杉睥睨地看着他,并未伸出手来接他一下。
顾知年一起身便觉得头晕目眩的,脑袋嗡嗡作响了几下后,眼前骤然一黑。
本没站稳的脚跟难免踉跄了一下,然后毫无察觉地撞入了姬杉怀里。
颇有点投怀送抱的意味。
姬杉这才扶了一下,看着他苍白的唇和微微扩散的瞳孔……
呵,这块木头怎么可能懂得狗屁投怀送抱。
她有深吸了一口气,这人都脆弱到了这种地步了,还是一天到晚除了跪就是跪的,烦人得厉害。
掌心从他的手肘滑落到腕骨处。
那处的肌肤冰凉,紧包着骨头。
姬杉一用力紧扣住了顾知年纤细的手腕,然后不容反抗地将人推倒在了案几上。
顾知年闷哼一声,背部被迫紧贴着那幅被毁了的画上。
未干的墨水触碰到了顾知年干净的浅蓝衣衫,晕染开来,完完全全地弄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