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是谁打过来的?”
原清致等人回来,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吴春燕把门带上,手上拎着一瓶酱油。
随意回了一句:“我妈打来的,也没说什么事,就是问一声我们这里有没有受灾。”
“那就好,对了,这只鸭子留半只炖汤喝可以吗?
妍妍也爱喝,到时候泡点干菌菇放进去炖。”
吴春燕嘴角带笑:“你是大厨,你说了算。”
她研究生毕业之后选择留在了金陵,进了研究所工作。
原清致知道她一直单身,从厂里离职了,也考上了这边的研究生。
两人顺理成章在一起了,他毕业之后留校任教。
一边照顾家庭,一边在职读博。
少年时期未能戳破的窗户纸最终还是得以窥见天光。
她的工作相对而言要更忙碌一些,有时都顾不上家庭。
他除了上课时间忙一些,一星期空闲时间较多,家里的琐事他一手包揽了。
下雨天不用再蹭同事的伞,楼下总会有专门等她一人的人。
熬夜加班试验时,敲敲门就递过来用保温桶装好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治好了她的胃病。
在金陵这座城市里,组建了她的家。
小小的两居室被装饰得格外温馨,家里面的每一件小物件都是两人一起去挑的。
结婚几年后有了女儿妍妍,活泼开朗又爱笑,现在在附中读书。
梦想是以后也想和妈妈一样做个研究员。
吴春燕洗洗手进厨房里:“我来剥蒜吧。”
原清致眉眼间都是笑意:“那我再做个拍黄瓜。”
小小的一间屋子充盈着家的暖意。
吃完饭午休时,吴春燕躺在床上,看着浅绿色的窗帘,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
这段时间的报纸买的人多,大伙儿都很关注上面报道的灾情信息。
谢大脚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语气中满是惊讶。
“这个小孩可真厉害,扒在白杨树上整整九个小时才被救下来了!真了不起。”
高秀兰凑了过来,接过来看看:“真是福大命大。
过了这个坎儿,未来的日子都是一帆风顺了。”
电视机上也会实时播报一些前线汛情,画面的主人公是身穿绿军装和桔色救生衣的解放军战士们。
他们就是这个夏天最可爱的人。
任凭洪水喷溅,脖子以下身躯沉入水中,手上高高举起一个红色的塑料盆,里面还睡着一个孩子。
每当救下来一个人,场上都响起了欢呼声。
在天灾面前,祖国上下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在这场抗洪救灾行动中,甚至有人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国家不会忘记,抗洪英雄永远活在人民心中。
暑假结束,汛期后洪水渐渐退去,前去支援的群众也都赶回来了。
双脚泡在水里时间过长,红肿感染,严重的送去了医院。
街道办派人拎着东西去家属面前慰问了。
因为王府井店铺还在装修改造中,高秀兰这个暑假都在家里,偶尔出门练摊儿。
这天,婆媳俩凑在一起商量服装店开业橱窗的设计。
给假人套衣服,倒腾配饰。
九十年代的风格又不一样了,姑娘们更钟爱有设计感,更大胆前卫的衣服。
比如说小掐腰、带垫肩的花外套……
走在大街上,看见超短裙都不用大呼小叫了。
“妈,这个搭个丝巾试试,可以系在脖子上,配这件女士西装正好。”
衣架子上挂了各式各样的配饰,林筱彤站起来比划一下。
“对,就是这个调调,川子说最近港风很流行。”
高秀兰围着转了一圈,一拍手,满意极了。
“再搭个红色发箍,手上拎着包,配一双尖头皮鞋,这一身都可以去拍画报了。”
她的店里主打一个成套搭配,争取让人空着手进来,大包小包出去。
她还没到六十,心态年轻,正值事业起步期。
手里钱不称手,出去玩都不太安心。
张大嘴急匆匆闯了进来:“秀兰,不得了了,贾珍珍人没了!”
高秀兰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站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不是说人开着出租车也去救灾了吗?”
贾珍珍所在的出租车队也派出一部分车辆前往灾区,进行受灾人员的转运。
贾珍珍独身一人,身后也没有家庭拖累,第一个报名参加了。
她力气大,下盘稳,站在水中湍急的水流都冲不走她。
张大嘴揉揉眼角:“听说是为了救一对母子死的,我刚从街道办听到的。
把两人送到岸边,泡久了腿抽筋了,绊倒后倒在水里。
岸边的人没拉住,人直接被水冲走了,等找到时人已经不行了。”
林筱彤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几人沉默。
贾家母子二人在大院住的那段时间确实很讨人厌。
一码归一码,贾珍珍见义勇为的举措还是很值得人敬佩的。
危难时刻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真正做到的人很少很少。
高秀兰追问:“那她的后事是怎么处理的?”
之前听说贾珍珍生父去世了,奶奶那边的亲戚早就不联系了。
又改了名字了随母姓,让那头的亲戚过来插手也不现实。
“听说樱桃沟村里来人了,给领回去了,葬在了后山上。
旁边栽着一棵樱桃树,和她妈贾雨荷挨在一起。”
“也挺好的。”
至少在下面,两个人不会孤单。
母子二人一个葬于火,一个亡于水。
最后相聚于樱桃树下,春日里,漫山遍野开满了粉白色的花。
风一吹,扑簌扑簌落了满地。
“等明年春天我们去樱桃沟摘樱桃时去那里看看吧。”
高秀兰和张大嘴点点头。
斯人已逝,昔日的小摩擦也随之消散了。
金巧凤知道以后还特意把之前贾珍珍用过的木盆洗干净,打包好,准备到时候一定带过去。
付正刚偷摸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妈夏彩云。
斟了一杯杏子酒,上一辈人的恩怨已经结束了。
……
秋日里,清晨的大院,还没到七点,西边爆发出一阵吼声。
“你个瘪犊子还不快给我站住,我数到三——”
隔壁的张大嘴作为近距离受害者,哐当一声踹开吴家大门。
“吵啥吵啊?一大早的闹什么啊?显着就你们有嘴了是吧?”
刁玉莲上完厕所回来,被男人一嗓子喊着,瞌睡都吓跑了。
揪着他的耳朵,破口大骂:“吴胜利,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吴胜利低声求饶,颤抖着手指着低着头的吴家宝。
“真不赖我啊,你们看看他做的这叫啥事?”
周建国披着衣服出来了:“老吴,你手里拿户口本做啥?”
“拿过来给我看看。”
刁玉莲接了过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身子一软,揉着太阳穴:“哎呦,不行了,我这头咋这么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