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某地农场。
“付正刚你死哪去了？晚上不赶着回来做饭，你还有力气到处溜达。
能耐了啊？这孩子你还要不要养了！
眼睛往哪里看啊？你妈脸上有朵花啊？”
付正刚才夹着屁股回来，耳朵就被赵芸芸揪住了，陪着笑。
“疼疼疼，你消消气，别气着孩子。”
眼神往他妈夏彩云那里瞅着，只见他妈低头干活了，全当没看见。
“我真没乱跑，我听说农场那边又新来了一个。”
“不都是人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还值得你专门去跑一趟？”
赵芸芸说着也觉得腰酸了，在凳子上坐着。
“这次不一样，这人是个男的，又不是个男的。”
付正刚贱兮兮的，蹲着扒了几口糙饭。
没被饭噎着，倒是被赵芸芸的下一句话呛到了。
“你咋骂你自己？”
“你听我说，这人命根子被人弄没了，关键是这个脸长得还挺好看的。
我瞧着华子他们几个贼兮兮地笑着，指定揣着什么坏主意。”
“我提前和你说好了，付正刚，你要是敢混进去掺和一手，我马上就把你踹了！
听到没有？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等孩子出生了，咱家又多一张嘴吃饭。
你得给我多挣点工分，不然以后孩子吃啥？”
“行行行，都听你的。”
付正刚小心陪着不是，老实当着孙子。
转念一想，他都要有孩子了。
听婆娘唠叨几句也没什么，又不会少几斤肉。
赵芸芸几个人被押到农场前，在路上听说这个农场每天都要干很重的活，干不完不给吃饭。
当时心都凉了，等到地儿了待了一段时间后觉得其实也可以。
劳改的地方是个新建的农场，上面一把手是个女领导，有能力有背景。
由于是新建的农场，人手不足，所以赵芸芸四个才会被拉过来干苦力。
任务量是一天比一天重，不过好歹能吃个六七分饱，这已经很不错了。
赵芸芸刚来时还发烧了好几天，吞了几粒她爸给的药，人都快烧没了，最后命大挺了下来。
还是活着好啊，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付正刚块头大，为了吃饱饭只能使劲挥舞着锤头。
两人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现在孩子都快生了。
夏彩云的性子也像是磨没了，反倒是变得不那么尖酸刻薄了。
“你哥这阵子有说什么不？”
付正泽现在可享福了，来这第一天就被农场小头头家的三十岁老闺女看上了，直接绑去做上门女婿了。
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来，还不能在家过夜。
“暂时还没，咱这农场好几个平反回去的了，你说咱有没有可能？”
“醒醒吧你，人家那都是知识分子，用脑子吃饭的。
你有啥？要你回去干啥？”
“行了，赶紧洗洗睡了，隔壁王玲她男人一天都能挣十工分。”
“你说那小瘪三干啥？我明天保准也挣十工分。”
“你这话说的比你放的屁还响！”
……
林筱彤这天和高秀兰一块去医院回来时经过了饭店门口，一阵风吹过，闻到了卤猪耳朵的香味。
直接走不动道了，摸了摸口袋里剩下来的钢镚儿。
婆媳俩对视了一眼，走进去排队了。
暑气闷热，林筱彤大着肚子找个靠窗边的地方坐着，视线投向了窗外。
天气就像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上一秒艳阳天，下一秒大雨点就落下来了。
“下雨了，儿子坐稳了，要赶紧回去了。”
吴胜利骑着自行车，眼睛被雨水打到，衣服被雨打湿了贴在身上。
“爸，去饭店躲躲雨吧。”
“我看你是想吃肉了吧，你个小馋猫。
不过你爸我啊，口袋真的没钱了。”
吴胜利嘴里正嘚瑟着，现在是下坡，省了不少力。
正单手放把，感受速度与激情。
下一秒车轮碰到了一块翘起来的青砖，紧急刹车也不灵了，车子腾空而起。
“啊——”
吴胜利脑瓜子嗡嗡的，在路边草丛里爬出来。
走路一瘸一拐的，一只鞋子都飞没了。
等他抬头看的时候，发现树上挂着东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辆自行车竟然卡树杈上去了。
不对，准确来说，是少了一只轮子的自行车。
“儿子！家宝，你没事吧？”
吴家宝整个人被勾在树枝上，半个屁股蛋子露在外面。
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人就跟炮弹似的被发射出去了。
脑袋晕乎乎的，哇的一声哭出来。
吴胜利自个儿疼得龇牙咧嘴的，忍着疼伸着胳膊把孩子从树上捞下来。
至于树上挂着的自行车伸手扯了扯，没扯下来。
前轮里面绞着好几根树枝，先把后车轮捡回来。
“什么破玩意儿？”
吴家宝先把裤子提起来，也气得踢了一脚车轮。
“前面车来了，快让开——”
“让开啊——”
吴胜利一个人昂着头对着大树骂骂咧咧的，就听到有人朝他喊着什么。
转头就瞧见后面一辆汽车横冲直撞迎面冲了过来。
突然间宋援朝从旁边蹿出来，狠狠一脚踢在吴胜利的屁股上，直接把人揣进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吴家宝也被人抱着跑到旁边去了。
宋援朝本来要进饭店打包饭菜回去，瞧见了这一幕，没多想就冲了过去。
汽车还没停下来，有一边的车轮子瘪瘪的，呈离地状态。
“老方，你是怎么开车的？你不要命了？”
里面的人猛打方向盘，秦德水原本好好地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突然车身剧烈晃动，头狠狠嗑在椅背上。
“老秦，轮胎没气了。”
“你赶紧想办法啊，赶紧停下来。”
老方猛踩刹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黑色的印子，发出刺耳声响。
秦德水脑瓜子又磕了一下，起猛了还扯着蛋了，钻心的疼让他面目狰狞。
这车前几天被郝建军借去用了，今天才还回来。
临时有个事，没来得及检查就开走了。
谁能想到，半路出了岔子。
地面刚好下雨了，车轮还有点打滑，再加上车轮离地，车方向不好控制。
为了躲开边上的饭店，老方最后方向盘一歪，车子往右边冲了过去。
“老方，你疯了！往左边走啊。”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车头撞在了栏杆上。
冲破了一处栏杆缺口，还是冲进了湖里。
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救人啊，有人掉湖里去了！”
“小车开湖里去了，我的妈呀。”
“话说能开这车的是不是小领导啊？”
旁边的人大呼小叫的，连忙往这边赶。
有胆大的站在栏杆缺口处往下面看，有人冲去报公安了。
林筱彤紧紧挽着高秀兰的手，刚才吓到大气都不敢出。
吴胜利吓得腿一软，又跌坐在草丛里。
吴家宝窝在宋援朝怀里瞪大了眼睛，吸了吸鼻涕。
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