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继续向前走着,渐渐地,时间的流逝在他们的脑海中变得模糊了。有那么一会儿,高明曜竟然恍惚觉得,眼前的黑夜其实是白天。
当他说出这个古怪的想法,并提出了一个佐证:“赵雪莉留下的那封信中,也提到过吵闹的雨、雷和风,还说过‘闪电好像是黑的,黑暗好像是光”这句话。”
王建业被吓了一跳,只能给他喝了一些薄荷水,并郑重提醒他振作一点,小心胡思乱想太多,会精神错乱的。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偶尔搭一句话,像四个梦游人一样在昏暗、悲凉的境地里行进。
茂密的树木,庞大的树冠层层叠叠,使这里透不进一丝来自大自然的光亮。而煤油灯散发出的暖光,经过空气中的不明漂浮物来回折射,照明范围变得非常有限,就像是在大雾天气的夜晚,打开的手电筒一样。
在这里实在太容易迷失方向了,王建业只能不断地拿着纸笔,仰望着星空测算,带领着大家向着那个看不见的固定方向前进。
他们互相鼓励:“肯定没问题的,只要方向对了就好。”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前进的方向是什么,王建业自己也描述不清。东南?西南?西北?那些不过是个代名词,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只要沿着一个固定方向一直走,就肯定能走到边缘,走到尽头。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现在这个方向,完全是因为这个方向测算起来是最简单的。哪怕王建业不用纸笔,只用心算,也能确认个差不多。匆忙途中,这是最优的选择。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终于,他们走出了魔窟一样的密林,进入了一片非常宽阔、平坦的草地。大量流动着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一仰头,还可以看到好多颗硕大明亮的星星眨着眼睛,它们附近云的痕迹也清晰可见。
但对疲惫不堪的他们来说,更吸引他们注意的,是草地中央有一处很陈旧、但很宽敞的棚屋。
王建业看了看其余人的状态,提出:“大家都太累了,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追捕咱们的迹象,应该没事的。”
“行,我在门口守着,一有异动就喊醒你们。”李俊海说道。
“这怎么可以,你也要休息。”
“没事的。”李俊海虽然看上去也累得不轻,但精神很好,“我的生物钟是颠倒的,一到晚上就会很精神,现在也是一样。反正也睡不着,就由我守着门吧。”
“天嘞,你也太好了吧!”王建业很开心地想上去拥抱他,但看到他浑身写满的抗拒,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热情收回去了。
但当他们踩着硬邦邦、龟裂的土地和瘦弱干枯的杂草,走近棚屋时,王建业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了,“这屋子,有点不对劲......感觉怪怪的......”
“怎么了?”高明曜问道。
“你们还记得吗?这种棚屋......这种用木头搭建的棚屋,在聚居地不远处也有一个,一直是由侏儒们使用的,简直一模一样。刚开始我还没注意到,仔细看了才忽然回想起来。”
高明曜立马也想到了:“上次,上次安息日的祭祀仪式,赶去祭祀仪式的路上,经过的那个棚屋!”
王建业点了点头。
“我也知道那个棚屋,确实和这个太像了。”贝儿也说道。
“怎么可能呢......”王建业嘀咕道,“这里离聚居地多远啊,谁疯了吗,来这里建个屋子。是那些侏儒吗......倒是没听他们说过,棚屋都是由谁建造的,他们只是一直在使用而已......”
高明曜说:“那会不会是,他们要做什么秘密的事,怕别人知道了,所以特意跑来这里?”
“不会吧......我所知道的,他们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比如尝试炼制什么巫药、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或整理古怪恐怖的收藏......都是在聚居地外的棚屋进行的。那里就像是他们的大本营,怎么又会舍近求远呢......难道他们还做了更可怕、更禁忌的事......”
在王建业思考的时间里,李俊海已经走过去,推开了蒙着厚厚尘土的房门。
他的手摸过的地方,立刻显露出木头本身的颜色——一种很暗沉、很古老的沙土的颜色,让人一看就有种干巴巴的直觉。而木头上细细弯曲的花纹,宛如无数条铁线虫在其中蜿蜒、穿梭,形成一种恶心又古怪的图案。
“这是什么木头,是大树生病了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让人反感的木材纹路啊。”王建业拧着眉头说道。
起初,高明曜只是好奇地盯着那些黑色纹路,但看久了以后,突然就觉得它们似乎在悄悄地移动。于是凑得更近了一些,想要确认清楚。
结果,他竟然发现那些扭曲、延伸的纹路并不是来自木材本身的颜色,而是一道道狭长的,没人能数得清数量的裂缝!
他用手指抠了抠,立马感受到了极细微的凹凸。其余人也仔细看了看,并摸了摸,确认他的发现不是幻觉。
“真奇怪。”王建业敲了敲木头墙壁,发现质量还可以,并没有腐朽的太厉害,“可能是温度、湿度什么的,一直在变化引起的吧,我也不太懂这个。”
他们又看了看屋内,空旷无一物,除了厚厚的灰土,什么都没有。两扇打开的窗框上,也没有窗纸。
“看来废弃很久了,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贝儿说道。
“对。”王建业进去走了一步,地上立刻显现出一个清晰的脚印,“看。”
“那咱们还在这间屋子里休息吗?”
王建业微微笑道:“就在这儿吧。胆子再大,也不想在外面阴森森的氛围里睡觉啊。在这屋里,就算有什么猛兽要攻击我,这屋子的木板,好歹也能给我留个起身反抗的时间。”
李俊海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开口。
于是,他们随便扫了一下地面上的灰,就枕着包袱,和衣而眠。李俊海折了一根长满树叶的树枝,卡到门缝上,然后倚着门框,坐在地板上,一直警惕地望着黑漆漆的林地,神情比在山坡处紧张的多的多。
一股一扫而过的寒气,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屋内穿过而带起来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夹杂着雪的芬芳,有点类似于——雪天里清新的潮气。
同时,若隐若现的音乐声响起,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奇怪的香味从远方传来。林地的黑暗中似乎充满了威胁,充满了一种渐渐逼近的、不祥的恐惧。
李俊海睁开假寐的眼睛,知道时间到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