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远离了聚居地,开始进入林地的范围,王建业才和贝儿说了下一句话:“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羞辱你,那样做是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好顺利带走你。”
这一声“抱歉”好像吓到了贝儿一样,她连连摇头,请求王建业不要再跟她说那两个字了。
然后,王建业把他们一行人要逃离寂静岛的事和盘托出,包括自己早就有了打算,长期以来都在搜集信息,为逃离做准备;高明曜惦念着家人和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离开这里的意愿非常强烈;高明曜很想带她一起离开,因为当初的一个预言,他无条件支持高明曜的所有想法。
最后,他直接询问道:“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寂静岛吗?这一路注定艰难,但尽头处......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没人会再控制你。”
贝儿又震惊又惶恐,小声儿说道:“先生,您,您说的是......您不是在,在试探我对聚居地的忠心吧?”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了另一处,同样在角落里系了一根黑布条的灌木丛。王建业翻身进去,很快就搬出了两大包行李,堆在她面前,“你看像是试探吗?”
然后,他的右手悄悄摸上了腰后的匕首,“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你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可以了。只是,很多人看到你和我一起离开了,为了你的安全,你可能需要受点皮外伤,他们才会相信你和我的逃离计划无关。”
贝儿低头沉默了一下,他握着刀把儿的手更用力了。
“我愿意和你们一起离开,无论是去哪儿,只要离开这里就行。”贝儿说着,提起其中较大的一包行李,“先生,咱们快走吧。”
王建业慢慢松开匕首,笑道:“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不用叫什么先生。我和你一样,都是个混血儿。”
“可你是我的恩人啊,我应当要敬重您,报答您。”
“也不用说‘您’,就说‘你’就可以了。随意一些吧,一路上长着呢,如果拘谨着会很累的。”
·
他们越走越快,很快聚居地就看不见了。王建业把两包行李都拿过去,扛在肩头,只让贝儿提着那盏煤油灯。
“你冷不冷?”王建业问道,“你好像有点儿发抖,穿着湿衣服很难受吧?”
“没有,没有,其实还好,在慢慢变干了。”
“我有带御寒的衣服,等到了稍微安全些的地方,你再换上吧。再坚持一会儿,到达乱石堆前,就能和高明曜、李俊海遇到了。”
“好。”
此时,天黑的很彻底,在参天密林的遮蔽下,半点儿光都透不进来,如果没有煤油灯,他们根本无法看清路面上都有什么,很容易就会踩到蛇或癞蛤蟆之类的东西,被滑一跤。
他们一直闷头穿行在林地里,偶尔搭一句话,根本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远处又传来了其它的声音,可能是雷声,可能是别的什么声音。
“估计会赶上下雨了。”贝儿听着那声音,抬着头说道,“打雷了,我猜是。”
“是鼓声。”王建业说。
“鼓声?”
“对。你如果是个男人,去林地深处的几个木屋值过班,就肯定会不止一次听到这种声音。”王建业告诉她,“那些曾经生活在英格兰和法国的异教徒僧侣,在来到这里后,变得更加疯狂了。你见过他们,对吧?总是穿着古怪的,新鲜的兽皮,为首的是个丑陋的老男人,瞳孔像冷血动物一样,有时还会变色。”
“没错,见过。”贝儿答道。
“他们居住在林地深处的沼泽地里,经常在那些山上、湖泊旁点着火,敲着鼓,用鲜血献祭,就像那些老巫婆一样,以此去讨好他们的‘偶像’。就连约西亚先生和主教大人,都对他们心存忌惮,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总是让我感觉害怕......”贝儿看着王建业,眼神在颤抖,“不止一次,我和他们擦肩而过,或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总能闻到了他们身上非常浓郁的血液和死亡的味道。”
“没错,确实有那股味道。”王建业继续保持着飞快的行进速度,“现在这个像雷声的声音,我听着就是他们那面黑色皮鼓发出的。不知道他们又要做什么呢......”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终于赶到了乱石堆附近,高明曜和李俊海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他们坐在一颗巨大的乱石上,身边堆放着行李,正因为那些很像雷声的鼓声而隐隐不安。王建业又确认了一下周围环境的安全,才走上前打招呼。
高明曜看到贝儿真的被带来了,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曾经和贝儿有过肌肤之亲,所以刚一见面还有些尴尬。尽管他一直说不清自己对贝儿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和动机,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爱情。
可当贝儿连连向他道谢的时候,他还是羞红了脸,说起话来都语无伦次了。
随后,他们赶紧稍微匀了一下行李,就按照王建业在天刚黑时,对照星群测算出的方向,开始前进。
在这里,无论多么精准,多么名贵的指南针,都会失去它的作用。王建业曾做过一个实验,如果按照指南针所指的方向走,那么兜兜转转一大圈,一定会回到刚出发时的地方。
还有,如果直接对照天空中的某颗星星确定方向,同样也是会走成一个诡异的大“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一切,让人们如同遇到鬼打墙一样转圈儿。
如果想要得到正确的方向,那就只有一种方法:从星群中测算。
无论怎样斗转星移,风云变幻,星群内部始终保持着某种联系,某种规律。人们只要正确测算,就完全可以确定出真正的方向。
走出一段距离后,高明曜询问王建业和贝儿为什么来得这么晚,王建业便把红房子门口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高明曜听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然后,他就真的不能再说什么了,因为他们已经被滚滚的雷声包围了,每说一个字,都需要扯着嗓子大喊,其余人也不一定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