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真重新做回了枢密副使,兵权也入囊中,”颜书礼慢悠悠开口,“该不会又走了什么歪门邪路罢?”
“颜兄未免太看得起祁某,”祁念笑淡淡道,“前段时日不眠不休地清剿匪患,有了军功在身,这才‘卷土重来’。”
颜书礼卖了个关子,只说,亏得他手握枢密职权,否则后续门径必将困难重重。
接下来,两人开始商榷下一步筹谋。
“我最近一直想,为什么偏偏是我父亲。颜家覆灭,当真只是背黑锅?就因家父与王太医有旧怨,牵机毒是王太医给了国师党——国师便费尽心机泼脏水,买通证人伪证,也不管破绽百出、无法自洽——好像杀疯了眼、没有了退路,非要急迫地致我们于死地?”
“太子之死,本身就像国师党狗急跳墙之作为,”
祁念笑接过话,蹙眉沉吟。
“因为第二天,太子的禁足令便要解除;一旦太子重回庙堂,彻查‘南台御史封章案’,贼子的阴谋必将被拆穿——国师他等不起了。”
“我原也这样以为。但上次与朝鲁交锋,他说了句话,让我每次想起都觉得……很奇怪,”
颜书礼仔细回忆着那时的画面。
“朝鲁得知了我身份,看上去很紧张。他脱口便问我,是不是拿着‘那东西’……”
祁念笑眸光一凛,忙问:“何物?”
颜书礼摇头,“不知道,但,似乎是国师党格外在意的,十六年都提心吊胆不曾忘的……”
他紧闭着空洞的眼,眉心一拧,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如果,颜家蒙冤,不只是被迫顶包,更是由于……我父亲拿到了什么,对国师党致命的东西,以致国师气急败坏,不得不仓促灭口……且那样东西,他们到现在都没找到?”
祁念笑微微凝眸,“颜兄以为,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没错。”
颜书礼沉了声线,“我假称自己手上有他们所求之物,想交出此物、换他们留我性命,也已经与朝鲁约定了会晤的时间地点。”
“你要见朝鲁?可你没有那东西——”
“现在的确没有,等我从他嘴里套出话,局势便可扭转。”
“不行,太危险了,”祁念笑望着他,顿时变了神色,“朝鲁与你见面,不可能不设好埋伏。”
哪知颜书礼却微笑道:“你觉得他该怎么埋伏?”
祁念笑一怔。
颜书礼继续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戏谑的笑意:“怯薛军,是天子御前侍卫。朝鲁虽为怯薛长,却没资格私调部将,更别说带军擅离皇城。且怯薛因官职特殊,不得拥兵自重,甚至连宅邸的武卫规模都受了严苛的限制——你猜他能如何埋伏?恐怕只得汇报给国师,从国师那里偷偷借调死士罢?”
就像上次他们交锋时,朝鲁带的便是鬼面弯刀死士,而非自己的卫兵。
“那不是更危险?”国师的死士有多难搞,祁念笑已领略过无数次。
“所以,幸好现在,枢密院是你做主,”颜书礼平静地说,“我已派人匿名给枢密院递出信件,检举当朝怯薛长持有私兵,恐要谋逆;你收到信,按规章作出公证,然后带人提前潜匿附近,待我与朝鲁交谈完毕——不管我套话成功与否,你都速速带兵包围他们,抓个现行。”
不管朝鲁怎么埋伏,只要他来,他都已经落入了陷阱。
带怯薛军来,是死罪;用自己的武卫或国师的死士,被枢密院抓获,也是死罪。
“你想以身入局?颜书礼,你不要命了!”祁念笑嗓音颤抖,“一旦朝鲁发现你没有他要的东西,发觉这是陷阱——你现在双目失明,本就劣势——”
“十有八九,我会被朝鲁杀死,”
颜书礼摸索着,为他斟了杯茶。
像是在践行。
“但,不是还有一二成的希望?”他听到颜书礼苦笑一声,“你不知这十六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因为那些歹人,我什么都没了……‘平反’两个字像大山一样压在我背上,压了十六年,压得我深陷地狱喘不过气,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好不容易事有转机,我怎可能放弃这机会……”
“最好的结果,是我寻到敌方漏洞,知道他们惧怕什么,然后拿到那东西,”
“最坏的结果,我死了,却也还能以一换一,带走……害我家人的朝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