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堂内,祁寒在二楼坐诊的地方发着愣。
眸光呆滞,面色憔然。
最近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出乎她意料,都令她接受不能。
她本以为,祁念笑疏远她,只是出于情绪化——许是因为,被迫亲手害了恩师夫妇,他打从心底难以直面这阴影——极致的痛苦令他选择自我逃避,只想一个人清净。
他说,你走吧。
他说,我与你,到此为止。
——话是你说的,你最好别后悔。
那天祁寒赌气离开了蔹院,真就硬气了一回,再也没找他,再也不想见他,只字未提,片刻也不惦记,专心忙碌在灵枢堂里医病救人。
她爱他不假,既敢同他共赴风雪,也敢为他跨越山海,更敢与他站在一处对抗全世界。
但她绝不会因为深爱,而在这段情谊里卑微入尘、折煞自尊。
她有她的尊严,她有她的底线,不会在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里迷失本我。
祁寒本以为,他们只是冷战罢了——兴许只是暂时的闹僵——兴许他想明白了,脑子转过这个弯儿来了,还是会变回从前那样,做回她温柔体贴的情郎。
祁寒从不觉得,她与她的佑之当真会离散,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觉得。
但祁念笑接二连三的表现,就像破罐子破摔,一次次直往她心里捅刀。
祁寒在灵枢堂坐诊的这几日,霁宁公主来了好几趟。
“祁寒祁寒,我太欢喜了,”霁宁红着脸,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我生辰不是要到了嘛,你猜怎么着,你长兄他,竟包下了一整艘画舫给我庆生,还说要邀我爱看的戏班子来,便是边赏着戏曲,一同夜游镜湖呢!”
祁寒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殿下的生辰……不是还有几日?”她喉咙有些发紧,干巴巴道,“殿下……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他自己许诺的呀,”霁宁嘿嘿一笑,满脸洋溢着幸福,“说来也怪,他先前明明说过他已有心上人,对我百般避嫌。最近却又告诉我,他那是诓我的,他并没有什么倾慕的女子,当初只是觉得我们身份有别,不敢唐突,故而回避……”
脑子轰隆一声炸开,祁寒差点没当场挂下脸来。
可她不能、也没有立场对霁宁挂脸。
直到公主离开,祁寒才敢放任情绪涌溢,恍恍惚惚,瘫坐在椅子上,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祁念笑在蓄谋接近公主,为什么?
是想借此逼迫她放手……亦或是如他所言,他对她从未有过真心?
不,不会的,她不相信,无法相信。
然而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她根本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
祁念笑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对人,哪怕在庙堂里,也不复往昔矜贵自持。他不仅屈服于国师淫威,还顶着枢密副使的职权,替国师“肃清朝野”,自残羽翼,暴戾无情。
他将眼底最后的光明抹去,转身走回了黑暗里,背负黑暗,成为黑暗。
可……为什么呢?!
祁寒如何都想不明白。她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祁念笑有如此巨变。
又或许……他当真有不为人知的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