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良宵,穹卧玉钩。千灯照碧,云高楼红。
街市灯火如昼,往来行人不绝而乐。
祁念笑横抱着祁寒,穿行于街衢间,一路上也不管旁人眼光,就这样打道回府。
并非他不想乘车,而是今日街上拥堵,马车难以通行,何况她醉意愈浓,本就易晕,随着那摇摇晃晃的马车走走停停,定会感到不适。
回到南苑,刚踏入院子里,她似是清醒了些,揉着眼睛在他怀中挨蹭。
祁念笑见状,依旧沉着面色,没说什么,只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佑之,你还在气恼我吗……”
月色下,她讨好般抱住他的脖子,“怪我没和你说清,其实我找知鸢,是想拜托她教我舞蹈……佑之,我的佑之,你最好啦,不会误会我的,对吧?”
大言不惭,当真大言不惭。
成亲前私会外男,饮酒作乐,还收人礼物……这些倒是只字不提啊?
她便是吃定了他拿她没办法罢?祁念笑郁闷地想着。
可不知怎的,只要抱她入怀,只要与她独处,只要看着她撒娇的模样,他好像突然就没了脾气。
无奈地叹了口气,祁念笑轻抚她后背。
“圣旨之事,我已知悉,定是国师欲摆我们一道,”温润的嗓音低沉有力,“等我觐见圣汗之际,不管怎样,哪怕落得个顶撞犯上的罪名,我也一定说服圣汗,不会让你去献祭祀舞的,”
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顶,暗暗在心中坚定了决心。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伤到你的可乘之机……”
她原本还埋首在他胸前,却是突然抬起了小脑袋。
杏眼莹润,仰望他,其中闪过些许狡猾的光芒。
“既然,我不用去祭礼跳舞了,”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祁寒扬唇,眼巴巴望着他,“那今日学到的舞,我就只跳给你看,好不好啊?”
话毕,她未等祁念笑应声,便像条鱼儿一样脱离了他双臂的禁锢。
她仍穿着烟柳楼的舞衣,那是一套青莲色的薄纱水袖裙。
夜色中,她的步态轻灵如蝶,身姿柔若无骨,一挥臂,一甩袖,婀娜悠扬,却又带着她独有的锋芒,好似绵里藏针。她像云絮般绵软,旋转间,牵萦着一缕她身上特有的药香;翩跹时,只见那莲似的裙裾飞扬起来,灿烂盛放。
皎若明月舒其光,夺人目,攫人心。
隔着半丈远,他一把攥住那扑面的轻纱水袖。
因着袖子被他扽住,祁寒定在原地不动了,嘴角挂着笑意,静静回望他。
一双眸子潋滟朦胧,像月色下的两汪清泉,引着他沉醉深溺。
祁念笑的眸光愈发深邃。他沉默着,扯过那只水袖向自己一带,拽着她撞入满怀。
两具滚烫的身躯紧紧相贴。
藕臂攀附到他后颈,祁寒笑意加深,踮起脚尖,仰首吻上他颊侧。
一瞬间,万物凝滞,唯有心悸动。
双手掐住她腰侧向上一托,祁念笑猛地抱起她,迫使她双腿离了地,随后便是疾步冲进屋内。
他将她放在了平日梳妆用的四方桌上,低头覆住她双唇,急切地仿佛是要极力证明什么一样。
祁寒浅坐在桌沿,承接着他激烈的亲吻,杏眸迷离。
余光却忽而发觉,不远处的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显然还无人动过筷。
她从情动中抽离出来几分清明,惊讶地推了推他的肩:“欸,你还没吃饭?”
祁念笑回头瞥了一眼,又很快扭正脖子,衔住她的唇瓣,继续吸吮交缠。
“不吃了。”他郁闷地回答。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就陷入了低落的情绪里,眼瞳迅速泛红,默默停住动作,耷拉下脑袋,嘴巴也瘪了下去。
祁寒小心翼翼地探头,想从下往上窥探他的神情。
却惊觉,那一双漂亮的瑞凤眸里,竟满是盈盈的水雾。
“你……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她大惊,心里一慌,登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紧抿薄唇,倔犟嘴硬道:“没有。”
……没有才怪。
满心的委屈发泄不出,统统憋闷在胸腔里,令他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祁念笑忍着心底的刺痛,深吸一口气,扳正了她的双肩。
他凝定她,用那几乎是绝望而胆怯的语气问:“吾与那贼子琴师,孰美?”
“啊?”祁寒始料未及,怔怔然歪头。
但见祁念笑哽咽不已,胸膛起起伏伏,喉结不断上下滚动,似是在将全部苦涩往肚里咽。
怎么……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狼犬,等人给他顺毛一样?
祁寒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抬手过去,温柔地摩挲他头顶。
“这世间,百卉千颜,可不管是最明媚的骄阳,还是最宜人的春风,抑或是最秀丽的山水,都敌不过一个祁佑之,”掌心滑落鬓间,停在下颌。她捧起了他的脸颊,爱怜地揉抚,“我之所求,我之所想,不过一个祁佑之。”
我想要的,永远只有你。
永远只是你。
他终于面色转霁,轻快地俯首,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咧嘴笑了。
“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他得意洋洋道,“夫人偏爱我,我知足了。”
祁寒屈指弹在他额前。他揉了揉,也没气恼,依旧“嘿嘿”冲她傻笑着,满眸含情,璨若朗星。
她撇撇嘴,对他这迅速转变的态度是好气又好笑,却是笑着笑着,突然酸涩了眼眶。
他是个很难从心底感到安定的人。他的过往压抑苦闷,他的心境惶恐丛生。
可在与她相爱这件事上,他真的很容易感到满足啊……
或许,深爱入骨,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