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来漠西的这一个月,并不好过。
几乎是吊着口气撑到了现在,早已身心俱疲,耗尽了全部气血。
直到祁念笑蓦然出现。
他相比从前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尘满面,鬓发乱,早没了往日的俊逸。他只着一身布衣,浑身伤痕累累,踌躇地站在不远处望着她,激越的神色中满是狂喜,亦有后怕,更多的却是她从未见过的伤怀。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那是她的佑之啊。
所有积压的情愫与思念,都如山洪般爆发,脑中一片空白,她不假思索直奔向他。
与他紧紧相拥于大漠的这一刻,祁寒的心底终于填满了许久未有过的踏实。
他好端端地就在这里,他的怀抱温暖有力,这比世间任何都能令她宽慰。
可随即又满是懊恼,怒恨自己不争。
对一个心思深沉的可怕之人,对一个满口谎言自欺欺人的伪君子,她怎能这般没出息,偏生一次次心软至此?
强烈的不安全感升腾萦绕,顷刻间包裹住了她。
祁寒缓缓挣出祁念笑禁锢的怀抱,双手抵住肩膀将他推开。
“祁大人,下官奉旨前来治疫,也不敢耽搁大人处理公务,先告辞了。”
她低头,绞着手,避开他炽热的目光,默默转身离去。
不想见他,不想面对他。
在她身后,祁念笑怅然若失,轻声唤道。
“军内什么人都有,你虽是御医身份,身为女子终归不便,”
他似乎有些拘谨,却还是放缓了语气,尽量柔声道:“若忙完了,便来我营帐休息,可好?”
祁寒步子顿了顿,没有回头。
第一天,她彻夜为病患煎药施针,未曾合眼,更没去找他。
翌日,北境军中的军医们齐聚于此,向祁寒讨教治疗瘟疫的方法,以更快更有效地清除军中鼠疫。
她将新研制的方子分享给了大夫们:“这副‘清瘟败毒’的汤剂方子,应给全军上下服用,既能疗愈症状,也能预防染疾。所需药材都在随行的车队中,有元参、白菊、生地、连翘、犀角、知母、酒芩、荷叶、生甘草——”
眼角余光里,忽有道青绿色衣衫的身影冒出来。
枫芒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寒姑娘,主上他——”
“还请诸位大夫记住禁灸的穴位,像是上关、颅息、下关、耳门、痍脉等,皆是不宜落针,”祁寒继续向军医们讲解针灸方法。“需以针刺曲尺、委中二穴或少商穴……”
“寒姑娘,主上请您回他的营帐。”枫芒好不容易才插上话,赔着笑脸道,“他也是惦念您的安全,您就赏个脸,去一趟罢。”
祁寒头也不抬,直接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第二夜,她独自宿在外头,坐在煎药的锅前浅寐了一两个时辰。天刚亮,她便再次投身治疫的诸多事宜里,连饮食都是草草解决的。
就这样浑浑噩噩,又过了一天。
傍晚时分,察罕步履匆匆,左看看右看看,总算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寻到了祁寒,立刻大步朝她走来。
“寒姑娘,可算找到你了,祁大人请你过去一趟。”察罕弯起眼睛,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善地笑道。“大人就在帐内等着你呢,还准备了饭食。你别劳累着自己,快去歇息一阵吧!”
祁寒仍垂着眸子,鸦睫轻颤了一下。
又来一个说客?
“不去。”她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