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中是才从井中打上来的冰水,还混杂着冰碴儿和未化的雪。
祁念笑咬咬牙,迈入木桶,将整个人都沉陷进去。
仿佛坠入冰窖,或是深冬的冰湖里,凉意肆虐般刺入骨髓,激得他直打冷颤。
却是于事无补。
他拿起水瓢,一次次舀起冷水浇在自己头上,试图压下那难捱的痛苦。
哪怕每一寸肌肤都已麻木,他的呼吸却仍灼重。
如燎原般,满腔热流升腾,烧得他恍惚。
意识最朦胧之际,眼前不断浮现出祁寒的身影,或颦或笑,或娇或嗔。
他好像做了一个清醒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两天前,梦到那个欲火焚身的夜晚,梦到那朵绽放的萼梅,梦到满室春意暖融。
欲望化作妖魔,在他耳边低语——便是放纵一时罢,这可是你的梦,一场梦而已,玷污了她又如何?
可是……
可是……
他不能……也不配……
苦笑一声,他闭上眼,舀起满满一瓢冰水就往自己头上灌。
岂料有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预想之中的冷水没有浇下来。
祁念笑睁开眼,竟无比惊诧地看到,他的祁寒就站在一旁,拦下了他的动作。
是在做梦吗……
他呆呆地望着她,手腕上被她紧握着的地方,属于她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至他僵冷的血脉里。
他听见她恼火地数落道:“数九寒天泡冰水,祁念笑,你是不是疯了?”
他怔怔地愣在那里,任由她拉着站起身出了浴桶,任由她麻利地换下他湿透的衣衾,任由她用温暖干燥的布巾紧紧包裹住他,耐心地为他擦去满身水痕。
是她来了。
真的是她。
他没在做梦。
祁念笑一把抱住她,颤抖的身躯紧紧贴着她,口中低喘着唤道:“是你吗……祁寒……真的是你吗……你肯见我了……”
祁寒没有说话。
一双柔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予他无尽的安抚。
他抵着她的颈肩厮磨着,贪婪地呼吸她身上的气息,双臂将她圈得越来越紧。
眼见体内那团火焰愈烧愈旺,几乎湮灭了他最后的清醒,祁念笑一惊,凭借残存的理智轻轻推开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大步。
祁寒蹙眉,刚想探手摸一摸他的脉搏,他却惊慌不已,不敢让她触碰。
“我……我怕……伤到你……”他喘着粗气,口中含混不清。
“过来,”祁寒幽幽叹气,“我用针灸帮你疏解。”
她扶他出了内室,让他安坐在桌前。
额前碎发挂着水珠,湿答答黏在脸上,眼睫因痛苦而轻颤,这副模样的祁念笑,莫名让人心软怜惜。
祁寒一言不发,心中已是五味杂陈,委屈的心绪翻江倒海。
她还在气他怪他,却是更恨自己不争气——怎就对他如此心软?
分明是他从前四处留情,与旁的女子暧昧不清,利用她们为自己谋求利益。
即使遇见她后,他专情于她。可他这回明知道崔御史安的什么心,却还是去参宴了,还想继续利用婚姻之事与其周旋;他明知道公主对他的情意,却还是选择夜晚与之私会。
何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他没有逾矩,但他也没有拒绝。他任由那些心思单纯的女子对他抱有期待,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样的“不作为”既不用承担责任,又能为他的仕途提供便利。
她恼恨他的“不作为。”
“手给我。”她没好气道。
方才的温存转瞬即逝,他微怔,却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