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逐世气质端凝,不卑不亢道:“草民本一介布衣百姓,并无谋逆之心。古琴中为何藏有兵器,草民并不知情。此琴名为独幽,乃是前朝琴艺大师水云子亲手制成,草民有幸蒙师傅教习,得赠此琴,如获珍宝,每日虔诚擦拭而不敢多碰,却也不知晓其中玄机。”
国师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嗤之以鼻。
“别狡辩了,你心中有鬼,你在说谎,”异色瞳中有阴戾顿现,国师咄咄逼问:“区区一个琴师,为何身法如此矫捷?殿内女眷众多,你为何只急着赶去护祁家女?你们可是早有相熟?因何相熟?琴身藏了东西,你又如何不知?私藏的兵器上,为何会刻着,仅仅存在了两年的前朝末帝的年号?”
他转身面向圣汗,颔首道:“陛下,老臣提议彻查此人,一定会问出线索。也请祁副使配合调查,若祁家与前朝余孽无关,那是最好;若相关——恐怕大元不能容许,堂堂枢密副使竟与前朝反贼狼狈为奸。”
逐世重重叩首,冷静道:“陛下明鉴,草民确有武功傍身,但只为强身健体,自卫自保,还请这位大人勿要错怪草民!”
国师捋着胡须,不紧不慢道:“哦?既然刺客不是你的手下,没有存心保你,你又怎能在混战中毫发无伤?”
哪知一旁的晋王突然冷笑一声,站了出来。
“方才能在刺客的攻袭下毫发未伤的,国师不也是?”晋王眼眸含怒:“若仅依此便能判定此人反贼与否,国师难道不觉得轻率冒失?”
国师闻言,眸光一闪,锐利似猎鹰:“是或不是,都不如将这琴师押入刑部严刑拷打,最好顺藤摸瓜将他背后的同伙一网打尽。即便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晋王不肯退让,拔高了音调道:“国师执意当着百官之面,行杀生与夺之事,如此藐视皇权,莫非是存心僭越!”
“晋王殿下,老臣的衷心天地可鉴,”国师面色发青,“如果这琴师真是一条大鱼,那您今日的所作所为,便是纵虎归山!”
“与其拿平民开刀,不如好好问问我们的怯薛军,领皇饷享荣华,平日严守在圣汗身侧,今昔如何能这般凑巧,在圣汗遇刺时轻易被敌人用迷药撂倒?”晋王直视着国师,字字铿锵有力。
祁寒迷惑不解,如坠烟海。
以晋王的立场和身份,绝无可能站出来,保下一个极可能是前朝余孽的小琴师,也绝无可能在此攸关,为一只蝼蚁打抱不平。
难道说,晋王想要对抗的是国师?他不想看到国师一家独大、权可遮天?
“罢了,”圣汗疲惫地扶着额头,“济逊宴三日,万民同乐,先祖都曾大赦天下。今日黄金殿内已溅了太多血,朕乏了,不想再听到任何吵嚷,让这琴师退下罢。”
“至于前朝反贼——”帝王顿了顿,幽幽道:“文武百官,若谁能将孽贼余党歼灭干净,尤其是拿下逆贼首领,朕准许他加官晋爵,封赏无数。”
朝堂群臣神色各异,表面平静无波,内里似乎都在打着什么算盘。
至此,祁寒心下一惊,终于明白了这场变故的目的。
国师对逐世,不仅早已生疑,甚至几乎将他的底细摸了个透。而这片疑云,似乎也同样落在了祁寒的头上。
国师的第一重诡计,就是将行刺之事栽赃给逐世,若能以谋反之名直接除掉,那是最好。第二重,则是用祁寒的安危来刺激逐世,试探他是否会有所行动,试探他的武功招式,顺便试探他与祁家是否为同一阵营,往后借此针对祁念笑。
第三重,即便未能坐实逐世为“前朝反贼”的身份,如今这个收场也正中了国师下怀。
他要让逐世成为众矢之的。
在所有势力的眼中,都埋下了蠢蠢欲动的种子。
谁先铲除前朝余孽之首,谁便将飞黄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