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
突然,她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正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她,几欲将五脏六腑撕裂。
方才那般惊险,都不曾有什么情绪漫上她的心头,却在听见祁念笑唤她的一刹那,滚烫的泪水迅速充盈了祁寒的眼眶。
是他来了。
是他来接她了。
她的信仰,她的依靠……
祁寒颤抖着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清眸霎时被水雾蒙住,泪水噼里啪啦直往下掉,她张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忘了呼吸。
火光中,祁念笑的身影巍峨挺拔;他向她奔赴,那般孤勇决绝,那般深沉缱绻;满城风雨,兵戈抢攘,她独在他眼中瞧见了万顷安宁,独在他身侧才感受到了定心与释然。
于她而言,所有的风声鹤唳,所有的惶惶惊惧,都在他奔赴而来时顷刻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迟来的后怕,以及满溢心壑的暖流,又或许还有别的情愫,更浓烈的情愫。
“你可还好?!”他发疯一样钳制住她的双肩,匆匆检查她是否受伤,旋即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
那一眼,仿佛经久不灭的滚烫焰火,又仿佛满月时奔流不息的潮涌。
多少无畏,多少坦荡,此刻尽致淋漓。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神情。
来不及多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拼命带她逃离这炼狱般的绝境,穿过无尽的残垣断壁,踏过无尽的尸骸血洼,躲过无尽的箭矢明火与阴霾。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仿若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拆散分离。
月华如练,银盔染血,他就这样赤诚地拉着她奔跑,为她抵挡住所有的刀光剑影,为她苦苦拼杀出一条生路。
她恍惚地望着祁念笑宽阔的背脊。
无论过了多少年,祁寒始终记得,他炽热紧攥的手掌,巍然如山的背影,长驱破敌的孤胆,以一敌万的魄力。
还有他看她时,那深情磅礴的目光。
永远是她灰暗的无数旧忆里,最鲜活,最明朗,最熠熠生辉的篇章。
……
汴梁城外不远处,察罕正等候在这里接应,焦急万分间,但见年轻的将领浑身血污,紧紧牵着他的姑娘,冲出了这座屠戮中的地狱。
“祁大人!寒姑娘!”察罕连忙牵马迎上去。
“带她回去!”祁念笑的双眸里满是血丝,几乎是低吼着说道。
不及祁寒反应过来,她猛然感受到腰间有一股升力,下一瞬,竟是被祁念笑单手拎上了察罕的马鞍。
马儿的缰绳由察罕牵着,它嘶鸣一声,前蹄刨地,而后便朝着右卫军驻地的方向小跑起来。
祁寒尚未坐稳,仓皇地回过身,余光瞥见祁念笑毫无犹疑地再次返回汴梁城,她顿然失声,下意识唤他道:“那你呢——”
他的背影怵然定住。
火光映在他转过来的半张侧颜上,忽明忽暗。
“等我。”
话音飘渺却坚定,消散在了兵戈喧哗里,回荡在祁寒耳畔。
祁念笑单刀在手,再次冲进了这座满目疮痍的城池,没有回头。
祁寒望着他远去的身形,心中情绪翻滚,久久无法平息。
“寒姑娘,祁大人那边……或许无需太担心,他是天生的战神,不会有事的……”察罕忐忑地安慰道:“况且我们已经给兰阳的镇戍军发去急信,他们很快便会出兵支援汴梁……”
“右卫军为何不出动?”她颤抖着质问:“明明大军就在不远的地方扎营,为何只我长兄一人冲进了汴梁城?为何你们眼睁睁看着叛军屠戮黎民百姓,纵火焚烧街衢屋宇,却不发兵不来援,冷漠至此!”
察罕凝重了神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